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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李德磊 ‖ 辉满“星河”

来源:本站    作者:李德磊    时间:2025-03-14      分享到:


今天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小女儿在看我多年前的相册,泛黄的照片里是流金岁月的暂停画面。孩子的旁边有一个星河彩蛋,蓝色的水晶模型里好像隐含着无穷的宝藏,宛如囊括了成年人曾经的梦想。

俗话说,忘记历史就是背叛。在蹉跎岁月遇到的好汉,都是一生的恩人和贵人,尤其要记得。人都会有无数的第一次,也会有无数个第一次慢慢远离。但那些转折性的第一次就像翠竹的节一样,在时间的坐标上永远定格,记录着那时候的风花雪月和潮起潮落。

那时受家庭的影响,我特别想去部队。在没有入伍的时候,我就觉得穿着那时的作训服很舒服。肥大的腰身让人运动自如,现在的执法服也是那种感觉。我入伍的时候,考军校的政策逐步放宽,轻微近视的可以考取统招院校,正因为如此,我戴着眼镜走上练兵场。这引来了一部分人的注视,尤其是我童年时留下的疤痕在下巴上较深,“眼镜”成了掩盖凶狠的道具。带新兵的班长掌握政策也比较早,看到大家的异样后把我喊到一边,简单了解后说:“上打靶场的时候戴,平时暂时收起来。”我当时发自内心地佩服班长的大度,这也是我离家前大哥预估的那种状态。

在班长和排长的训练下,新兵连的军事科目和政治科目我都合格以上,但没有像少数同志那样全优。那时同志们来自十个省区,电话也不像现在这样普及,各式各样的家信成了大家娱乐的主要渠道之一,有语重心长的家庭教育式的,也有美术图画版的。而我和一个浙江战友的信件成了焦点。我那时的朋友都在上学,别出心裁的信件也是我那时的星光,尤其是英语信件更让不少人抢着看,却看不懂。浙江战友的朋友是在上海公司上班的,那时在推行电脑办公,他的信全是五笔字根。

我的新兵连岁月在王班长的带领下并不是别人传说中的那么枯燥,加上胡排长有针对性的指导,在一身汗一身泥中累并快乐着。那时我们班里的人怎么训练都超不过班长,他隔一段时间就亮一下他的绝活。我们一直在后面跟着班长学,虽然学会的返身卧倒在我半生中只用过一次,还是老婆骑着电动车摔我的时候,但真的把危险降到了最低,怀里睡觉的孩子还正常睡着,我抱着孩子在水泥路上滚了大半圈。

班里的同志有时候也会拍马屁,“你怎么练得那么厉害?”班长总是非常自信地对我们说:“你们要跟我学,我是跟着我连长学的。”

盼望着的下连日子终于到了,我的军事科目都在及格以上,还有几个良好和优秀,政治、历史、条令考核全优,所以下连时得了嘉奖,那次我们班只有两个人获得了奖励。那是我的第一个嘉奖,后来有的嘉奖是多少个都没放在心上。在大家都担心分不到好的班排时,我当时却没有那么担忧。分兵下连那天,我们在老连队楼前站成三行,让各班长到队列里面去挑人。虽然下连之前说大家都不认识,但那老兵班长哪个也不是简单的人。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训练考核成绩比我好的同志被领走,又一个又一个成绩比我差的被领走,一个又一个班长从我身边走过。那时候我的新兵连班长下连后已经不是班长了,当时他和其他老兵一样在二楼看着楼下的我们,看到还没有人领的我,我也只有看着他。一楼领兵还没走的老兵指着我说:“这个看着也行。”一边的说:“他就是信让人看不懂的。”那时候我的汗顿时冒出来了,新兵连的王班长早就看到了我的尴尬,他跑到另外的排长跟前说着话,看着我。后来我知道了对我的定位:“D兵”。最后还是王班长把我带到了他所在的二楼四班。接下来的日子,虽然不少新兵连的同志羡慕我能跟着王班长,但我并没有表现出来高兴或者是不高兴。后来由于其他班排人被选中做纠察,我又调整补充到了一楼一班。

下连参加专业训练,那才是硬功夫的赛场,干部、老兵、新兵一起练,新兵就是新兵,“纯蛋子”,各个专业和老兵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在一次内卫执勤时,连队里除了队部和炊事班的同志外都去训练场了,我一个人站在哨台上,突然来了一位浓眉大眼、身材中等、稍微显胖的军官,看他远远地就打量着我,我也只有毕恭毕敬地做好规定动作。他看着我微微点头,从我哨前走过,走到队部,看文书跟着他说着话就准备离开了。经过我的时候说:“小包公,去把这周围的卫生再打扫一下。”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我们连长,干工作和走路一样,要心有地图,明确职责,细化落实。

那时连长在外面集训学习,我们下连的前几天刚走。我执勤那天碰巧是连长回来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便巡视了一下连队。连长学习结束回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到训练场检查训练情况,老兵们个个精神抖擞,我们在里面就成了最好的陪衬。在连长集合讲话的时候,老兵们的汗慢慢风干,我们新兵们的汗却都冒出来了,比四百米冲刺之后的感觉还厉害,让人喘不过气来。在专题学习教育和专业理论考核后,我第一次接触到连长。那天是连长专门安排时间和新下连的兵分别谈心,轮到我的时候,我紧张得不得了。在连长办公室,连长和蔼可亲地让我坐在他的办公桌旁,问着老家的人和事,当他听到京杭运河的时候向我讲起了他的故事。连长也姓李,从那以后我就觉得连长和我是一家人。其实从档案里连长已经知道我的家庭基本情况,哥哥是部队出身,以及我在学校时的大体表现。

后来在训练场,老兵们也向我们介绍连长过去教育他们的精彩时光,有时候几个老兵还为此打个赌,一支雪糕或者是周末生产的时候挑一担肥。那时候的我又想靠近连长,还怕靠近连长。尤其是他和老兵切磋的时候那个“美人照镜”把人轻易地扒拉撂倒在训练场的场景印象深刻。有一次训练考核以后,连长到我们排检查,大家立刻起立,他说:“这个月考核你们排总体成绩进步很大,我基本满意,但你们不要骄傲,尤其是新兵要多向老骨干学,训练不行,打仗不赢,是要命的。”后来还说:“小李子从炮手专业转瞄准手专业,班长下次带他到我们那里训练。”当时我只知道训练更难了,但从老兵的眼神里觉察到了什么。从此中午当老兵休息的时候,我们的瞄准镜就开始标定墙外国道加油站避雷针及周围的方位物。

连长了解到我们几个新兵想参加军校考试的时候更加大了对我们的关注。我在参加瞄准手训练的时候连长还教了我炮长的训练内容,他在教我们的同时也在研究新课题的训练方法。那时的教学方法叫“郭兴福教学法”,也是从那时知道了训练教学中运用“红、活、硬、细、实”的精神内涵作为训练指导遵循的基本规律。学习这几个字的时候也不知道将来会用到,而且一用就是17年。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连长的好学和睿智给了我很大的启迪,尤其是我们训练遇到瓶颈的时候,他常常用骨干给我们做示范,而且听我们汇报自己的训练情况,凡是自己汇报不清楚的都给指出问题,让班长再去教;凡是汇报清楚的,训练成绩即使差一些的也是他亲自教。他说在训练中理清思路,知道不足又条理清晰的兵是逐渐入行的人,适合严扣细训。通常都是他自己手把手地指导,老兵新兵在他的指导下训练成绩提高比较快。我在进行瞄准手训练的时候,连长站在我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的操作动作,一个流程下来,他教给我右手操作指法和规律,大拇指感知转到螺栓卡槽90度时镜内转动范围的数量,熟练操作后真如老兵开玩笑时说的那样,“闭着眼瞄准”都能打上。

在炮长专业刚入门还没有经过实弹射击检验的时候,7月13日的中午我接到去教导队参加预提骨干集训的通知,7月14日随教导队参加单位集体动员大会,15日开拔,17日下午我的一个一车入伍的山东老乡在我参训的同一个湖心岛上的另外一个方位入水,成了第一个留在他乡的人。

在教导队训练的时候我的队长姓方,人很精干还显得有棱有角。在看到我们游泳训练成绩时说我们“野性不足”,在我们队那段时间采用了代号的模式,不是123的数字,也不是饕餮等灵异动物的称呼,而是采用了常说的猎禽猛兽,虎一、虎二、狮子、猎豹等等,大家都喜欢好听一点的名字,比如“白鲨”,队长让我们抓阄,我抓到了“猎鹰”,在水里是不容易游起来了,同伴们都说要飞起来。集训结束我再也没有提过“猎鹰”两个字,虽然在教导队集训有了质的变化,但和大单位的高手比起来也会被把毛拔掉。那时,方队长知道我所在的连队时对连长竖起大拇指,平时连长从来没有给我们说过他的立功受奖。我还是从方队长那里知道连长是JTJ带兵训练的“教学能手”,用现在的话说是“明星连长”。

预提骨干集训结束回来就上山了,参加“必胜—2000”演习,后来回来二次到教导队,参加带新兵集训。在12月接到第一个新兵后,参谋长发现我还是一个戴一道杠军衔的列兵,又让连队老兵去换的我。回来后我一边参加正常连队工作,一边跟着连长训练新课题教学,有空的时候准备考军校的复习。一次在训练场,连长不在的时候,一个老同志拿我们几个跟着连长搞课题研究配合的人开涮,“几个小牛B跟着李大牛就会吹牛”。也就在第二年春天,连长带着我们参加JTJ教学比武,连长的教学科目获得第一名,那个是硬硬的第一名,比赛现场打分通报成绩,在那个大会场,来自各大单位的领导和干部学员目光如炬,掌声如潮。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老领导们都是我夜空中最亮的星,他们的笑脸照亮我前行路上迷茫的眼睛。

那次参赛以后连长带我们参观淮海战役纪念馆,那是我第一次参观淮海战役纪念馆。参观时我们都兴致勃勃,带着比赛获胜的喜悦看了各个展区。快出门的时候连长问我们,你们对参观的感想说一说。这下大家都懵了,都以为是来放松玩的,谁也没想到还有“考题”。一起去的同志们分别说着自己的认识和心得,董班长是名老同志谈得最好。我的回答还是靠上学时候的记忆和现场的一些留存。连长说:“战役从1948年11月6日开始到1949年1月10日结束。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歼灭黄伯韬兵团,攻占宿县,孤立徐州;第二阶段歼灭黄维兵团,俘虏司令官黄维,包围杜聿明集团;第三阶段……”最后连长说,作为军人,你们要记住,凡是经历的一定要有数,如侦查员一样,有时候可以不说,但不能不清晰,走马观花是不行的。就像我们连队的96个台阶一样都要知道。”后来还真养成了习惯,我家住的电梯在没有其他人操作的时候快梯40秒,慢梯是46秒。上次我在鲁抗住了半个月,回家的时候避开其他人,发现电梯变成50秒,我问家里人电梯近期是否修过,孩子说前几天坏了一天又修好了。

从徐州回去不久我就参加了团里组织的报军校人员筛选考试,成绩还算理想,一个月后又参加了U选拔考试,公布的文化科目第一,那时知道了往年我连在U预考成绩第四名的老班长没有考上,我连已经十年没有人考走了。也就是那些时刻提醒着我不能掉以轻心。

经过教导队预提骨干集训时的铺垫,加上在回到连队时的准备,在后来的各类考核中杀出重围,考上了军校。老连长在我考军校前一个月提拔调走了,在他提升以后我们连队还是保持着上升的势头,袁排长带领人参加理论比赛取得团里第一名,在后来上级考核中,我连被抽中,和前面一个专业步兵连队代表建制大单位参加武装五公里考核,因为组织得力,行进中协同配合较好,结果我们连比他们快7秒。也就是我们快了7秒,那时肖领导专门抓前面单位的一个月的专项补差训练,每天早上和下午都像狼群一样与我们擦肩而过,就是“跑得快,惹人怪”。那时候,从连长教学比武获得JTJ第一开始,好的第一基本都被我们连收获。就连装修也选择从我们开始,那时虽然只装修了会议室、队部和水房,好多其他连队的同志都去看,宛如草鞋踏进了城里,连队的每个同志也都斗志昂扬,用五笔字根写信的战友在年底还入了党。听说,后来一年我们连又考走两名同志,而且成绩比我的还好。隔壁的白面吉排长后来也有重逢,人送“扒皮”之称,他还在松着腰带过日子,只是把几个老实干活的人说成“神经病”。

在我当兵一年零八个月后到军校去报到,和老连长共处的时间前后还不满一年,但从他身上学习了很多。十多年后,在我担任指导员的时候,老连长来过团里一趟。那个冬天的一个晚上熄灯后,我查完铺就上床了,把被子盖在腿上,用笔记本电脑修改着课件。突然传来了两下敲门声,“请进”;“嘟嘟”,“进来”;“碰!”门被踹开的声音,“D兵,不知道开门”…“啊!老连长。”“嗯,现在学着不会在桌子前办公了不是?”我把笔记本电脑一把推到一边,光着脚跳到了床下,迎接老连长。那天晚上老连长带着嫂子一起来的,看到了我的囧态还是以前的模样捂着嘴笑了。虽然那时候我已经三十多岁了,遇到老连长时我还是新兵的感觉,那天我们聊到了大半夜,老连长和嫂子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我们聊的话题从工作到生活,感觉是说不完的话。虽然我没有学到李连长的睿智多谋,也没有学会胡排长的博学多才,但在我的星梦清河夜空中,他们的笑脸依然闪耀,温暖着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