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宁小皮 ‖ 小时候
小时候的家,在群山环绕的山脚下。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山顶有一块突出的巨石,巨石里藏了一处山洞。每逢过年过节,附近的村民都会去拜一拜,山洞里供着山神奶奶,是有一些说法的。沿着山下,农田里弯弯曲曲的一条小路,是通往某小学的乡间道路。
父亲在这个学校教学。等我上了小学,就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是那种大梁的老式自行车,从这个村到那个村去上学。刚开始我坐大梁上,似乎还要猫着点腰;后来坐到了后座,再后来,我会自己走路去上学,边走边数着步子,看着农田里的四季风景,看不远处的群山。
那时候的第一个书包,是军绿色的帆布包,我很嫌弃。为此,不肯进教室,父亲不解,问我也不说,于是挨了熊,然后慢吞吞的走进了教室。同学们会说,这是老师家的孩子。父亲一直教三年级,只有我在三年级的时候,去教了二年级,我读了四年级,他又回到了三年级的教室。
如此安静的岁月,走过了一年又一年。校园里有一颗大松树,苍老有力。花花草草十分简单。乡村教师们标配,搪瓷水杯,圆珠笔,改作业,粉笔头会落在那个不听话的小孩身上。那时候当爹妈的总会给老师说,不听话,使劲揍。
再后来,我问父亲,还罚站吗?父亲说,不罚站了。
那条小路,走了五年。路边的野草,被我带回去,喂家里的兔子。村里大街上晒太阳的长辈看到了,总会夸赞两句,懂事的孩子。而我总是当成听不见。
村里的夜晚总是很安静。漆黑。街上没有路灯,家里也会经常停电。点蜡烛,那时候七八点就睡了。鸡鸣犬吠,阡陌交通。村外围是菜地,自给自足以外,还能赚一笔。父亲会半夜去浇菜地,母亲会去帮忙。四五岁的我会被锁家里。再大一点不肯自己在家,就被带着去田头睡觉。枕着大葱,听着山里传来的各种动物的声音。夜色朦胧,山朦胧,月朦胧,听着父亲说有水了,迷迷糊糊的就那么睡了也不知道几点被抱回来家。只要在父母身边,无论外面怎么样,内心都是安稳平和的。
这条去学校的路父亲走了一年又一年。
而我读完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去外地读书了。
一天,父亲打来电话说家里要拆迁了。这边要开发,要建设景区,要盖高档住宅。
六月份,枣子还不熟。站在屋顶,看着这家的枣树那家的无花果还有香椿树,石榴树,一宅一院。已经被计算了面积,计算了补偿安置的费用。离开村的那天,街坊邻居各自搬离。深深地思念和愁绪涌上心头。我承认那一刻,我从未如此流恋这个小山村。
父亲联系了亲戚,要搬到三公里外的亲戚村里租了房子。
这环绕的群山,修了2条环山公路,车可以开到半山腰的停车场。山顶的庙还是那个庙,供奉了更多的各路神仙。山顶做了雕塑,还有一方水塘。山上修了木栈道,种了很多花,很漂亮。爬爬山,已经成了附近城里人来周末闲游的好地方。
父亲很少去爬山。大概在这里生活了太久。我希望父亲可以悠然一点,享受生活。可以像他大多数的同事一样,喝喝茶,悠然自得。而父亲更多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劳的身影在农田里,耕耘,播种,收获。四季轮回,勤奋不缀。
父亲把教育部发的乡村教师光荣在岗30年的大奖状收藏起来。何止30载。那是从17岁高中毕业一直到60岁退休呢。
这些年再回家,行车路上看到山,山露出来了,真美。而我记忆里那个长大的地方,那个承载了我所有快乐自由的时光,回在某些夜晚萦绕。某个春天,我发现扩宽后的道路两侧,种了苦槐。那是小时候这附近泥泞道路两侧的绿化用树,还依稀记得会有人用剪刀削了苦槐种子卖到县城的药店。一瞬间,那个苦槐树的味道带回了童年。默默的为这个乡村承载传承记忆的园林绿化人员点了个大大的赞。
我有他们学校退休老师的微信群。其他老师会在里面发一些信息,收党费、退休支部学习,还会发一些过年拜年信息,我的父亲很少发言,只看看。我说老爹怎么不在群里发发言,聊一聊,微信抖音这个新事物要用起来,要保持学习的精神呢,父亲不理会我这理论。
只有二两小酒,浅酌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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