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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李木生 ‖ 大海的潮汐会在它们的梦里涨落吗

来源:本站    作者:李木生    时间:2025-08-22      分享到:


那是一片荒海,连夏风都散漫着荒芜。

崖沿有一棵白桦,向海倾斜着;树下是一条带状的小路,蛇一般曲折显伏于草丛里。忍不住拽一把树,寻径而下,一步步来到海的跟前。

退去的潮痕就在脚下,新新地湿着,仿佛上帝刚钤下的印。我是受不了花粉过敏,才从莱克星顿来在临海的去处。

心随海铺展开来,才想起这是美国的大海;却又寻思,二百四十多年前,哪里有“美国”这个概念?而且,我特别同意那个大胡子马克思的论断,他说国家最终都是要消亡的。有白的海鸥贴着海面滑翔,咸的海风抚弄着它们的翅膀,我的每一下呼吸,全融入在天籁里。这是我与大海的时刻。没有大小、美丑的概念,也没有古今早晚的轮回,遇即是缘,完全模糊了海我的区别,就是“我们”,自由在天地间。

崖与石,都因海水的洗涤而清亮新奇,露着显豁的模样。当然有妙态神姿的石头,却并不动搬走收藏的念头,只是看看、摸摸、拍拍,倾诉衷肠般亲昵。它们也会看见我的心肺与骨骼吗?

不知时间,只是在词根的本源处享受着“徜徉”二字的境界,当然是身心地徜徉,色即是空。云霞处的太阳,动静有致地燃烧着云彩,忘了是朝晖还是夕锦。有一块薄薄的片石,洁白里透着血脉的红晕,而在它洁净的石面上,又蜿蜒着几条雪白的线痕,浓缩了的河流一般。真美,清阔邈远之势,扑面钻怀。我捧起它,反复地打量,不知潮已经悄然起涨,来到脚边,而潮声也缓慢却又强劲地一下下涌出积聚。心想,这块山河石离开大海一定会饥渴的吧,也就轻轻地将其放入海里。石上雪白的条纹,眼睛一样,就在大海里朝我晃动着深情,而宏大入微的海的气息也就湿了我的眼睛。人活一世,就该有那么一刻,完全地逃脱了俗世俗气,放一个赤裸裸的童心含了无拘无束的潮汐才好。

正准备起身回归在海的另一边的海石庐,竟有三只海燕向我飞来!它们不是在空中,而是在一块三十公分长短的石块上。惊讶。拾起来,左右反正地打量,它们正在飞呢,飞了千年万年?下意识地摩挲不已,是海水湿了鞋子,才让我回过神来。往岸边挪了几步,还是不停地抚摸,怕三只海燕突然飞走似的。同行的武术家王安林催我,说太阳落了山就不好找到登崖的路了,我这才携着这块燕石离开。它们飞了那样久的时光、那样遥的路程才找到我,我不能再丢下它们——燕子,岂能再被海水淹没呢?!

这三只海燕随我来到中国安家,已是三年有余,就在我写字台上方的书橱里,依书而居。原来,石的所依中,有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我怕无处不在的“老大哥”的眼睛拘伤了它们,便将《一九八四》移到另外的书橱里。它们是否有些想念那片大海了?大海的潮汐会在它们的梦里涨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