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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浅梦唐风宋月 ‖ 初冬,运河堤岸的独白

来源:本站    作者:浅梦唐风宋月    时间:2025-11-19      分享到:



初冬的河畔,沿着运河堤路走,风便不同了。夏日的风是濡湿的,带着水汽的温存;秋日的风是爽利的,扫着落叶的干脆。而今这初冬的风,却是萧索的,呼呼地响着,像一把钝了的刀子,刮在脸上,并不立刻觉得疼,只是一种漫开来的、无处可逃的冷。它从北边来,掠过枯黄的河面,钻进你的衣领,让你不由得便把脖子缩一缩,心里也泛起一阵无端的寥落。

这寥落,是属于这个季节的,也属于中年人的。堤岸上的杨树林,此刻是再坦白也没有了。夏日里那蓊蓊郁郁的、密不透风的绿,早已败给了时间,只剩下干干净净的、灰褐色的枝干,齐刷刷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像无数双伸向苍穹乞求的手,却又什么也抓不住。只有极高处的枝梢上,还顽强地钉着几片残叶,是那种失了水分的、蜷缩的黄。风一过,它们便可怜地颤抖起来,发出些细微的、簌簌的碎响,仿佛在互相做着最后的告别。

你看着它们,心里便明白,它们落下来,也就是这最近两天的事了。林子里并不寂静。忽然,“扑棱棱”一阵响,是几只麻雀从脚下的荒草里惊起,慌慌张张地飞向近处的枝头。它们缩着脖子,羽毛瞧着也比夏日蓬松了些,在枝桠间跳来跳去,发出短促而焦急的“唧唧”声,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彼此取暖。稍停,又听见“喳——喳——”的叫声,沉滞而单调,抬头寻去,是一只喜鹊,黑白分明的身子在光秃的枝干间显得分外醒目。它并不怎么动,只是那么叫着,那声音里全没了春日求偶时的欢愉,倒像是一种无奈的、对这寒冷天气的宣告。这鸟雀的啼鸣,凄然地织成一张网,将河畔的清冷,兜得更紧了。

我立在风里,听着,看着,心里那份属于中年人的无奈,便一丝丝地浮了上来。这无奈,说不清,道不明。它不是少年时考试失利的懊恼,也不是青年时情场失意的痛苦;它很轻,像脚边干枯的树叶,一触即碎;它又很重,压得你对着这浩浩的北风,只能长长地、无声地叹一口气。它大约是关于时间的——你看这运河的水,流了千年,似乎总是一个样子;可你看这岸上的树,一岁一枯荣,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仿佛昨日还在夏日的浓荫下做着酣畅的梦,一觉醒来,却已立在冬日的寒风中,盘点着一年的得失,而结果往往是所余无几。

肩上的担子,家庭的,事业的,一样也放不下,便只能像那枝头的残叶,再冷,再颤,也得那么钉着。风更紧了些,吹得河面皱起层层灰色的涟漪,也吹得我鼻尖发酸。这季节的变化,是何等决绝,不容分说。它才不管你是否准备好厚衣裳,才不管你心境如何,它说来,便来了。这其中的严酷与必然,也惟有到了中年,才能真切地、骨髓般地体会到。我裹紧外衣,转身离开堤岸。那北风的呼啸,那鸟雀的凄鸣,却还追在身后,一直跟了老远。冬天,是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