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孙春红 ‖ 夏天的河流
这个夏天和往年一样,我每天都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早起乘公车去上班,黄昏时又乘着车回家。公车里有机器的轰鸣声,有嘈杂的人声,还有《命运》《北国之春》《冬天里的白玫瑰》《这条街》这些或经典或流行,或雄壮或伤感的乐曲。但是,我一侧脸,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就能看见外面那条河流。绿色的树丛,星星点点的野花,还有铺满半边河的荷叶,但是却没有荷花。这也是最让我纳闷儿的,在这条河边走过整整一个夏天的我,却从未见过“ 藕田成片傍湖边,隐约花红点点连,”的景象。但是这的确是一条生动的河流,麻雀,喜鹊,夏天的鸣蝉自不必说,偶尔,在河水浅的地方还能见到不知名的像仙鹤一般的鸟。它们有的纯白,有的棕褐羽毛错杂,在水中嬉戏,身形优雅,姿态高贵,飞行起来更是翩若惊鸿,美得令人叫绝。
可是,这是一条无名河。它的源头在哪里,它又流向何方,不得而知。多瑙河有施特劳斯圆舞曲的音乐故事,莱茵河有着童话般的传说,而我们的长江与黄河给人一种厚重的历史感。它们的故事像繁星般数不胜数。
可是,我觉得这条河也像上述那些名河一样让我感动。尤其是听着那些苍凉而悲伤的乐曲之时,我便双手托着腮,想起自己的生活,逝去的外婆,初恋的情人,同学……很多的人和事,但它们却都像风与指间沙一样,更准确地说像这流水一样,不经意地就从眼前,脚边流过去了。而且,它们再也回不到我的生活中,尽管心头上的一些历史阴影可能这辈子也挥抹不尽。然而,生活与时光却再回不到当初,想起这些,有时真的会感到痛彻心扉。
我天天上班,每天四五节课,每日与那些十几岁的孩子打交道。生活不算太累,可也绝对说不上清闲。每早,我都急急火火赶往上班的地方,无暇顾及周围的人和事。只有傍晚坐车回家时,在人声鼎沸的公车里,我才能感到一点点的轻松,一点点的寂静。
这种寂静可以说是累,也可以说是没有生机。
可是,我欣赏河流边漫长的黄昏。夏日,每晚六点以后是我固定的散步时间。没有目的地,也不思考什么问题,我就那么沿着岸边的水泥板路,慵懒地,闲散地溜溜达达,走走停停。在那儿,我看云霞,看烟树,看“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壮丽河水。我静静的,看见不该零落的树叶悠然而伤痛地飘下,听花儿悄悄闭上花瓣做一夜轻梦,也偶尔去尝尝那些酸甜有致的野葡萄,或嚼上一两片蒲公英的叶子。那时,喜鹊就在我前边跳跃,甚至,还故意蹦到我的脚边来。它圆白的肚皮,长长的尾巴,黑色的翅膀泛着油绿的光彩,正像肌肤微丰,颇有风韵的中年美妇人。
在那儿,一走就是几个小时,我遇见吹笛子的小伙子。他优美凄凉的乐音,让人想起“染柳烟浓,吹梅笛怨”的宋词。久而久之,他跟我成了朋友,还教我如何识别笛与箫。我也遇见互相搀扶的老夫妻,夕阳西下,两位老人踽踽独行,白发苍颜,让人肃然起敬,也同时想起人生的颇不容易,不由暗暗叹息。几十年生活的曲曲折折,相扶到老,其间该抵御外界多少侵扰与诱惑。
天暗了,满河流淌着星光,像点起了无数盏老式的油灯。我往回走,一时间懒得回家做饭,就在那个熟识的小餐馆里叫上一碗米线,磨磨蹭蹭地吃。为了打发时光,我吃得很慢很慢。
餐馆里灯光昏暗,热气腾腾,连空调也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威力。然而于我正合适,我正可以静静地聆听周围人的谈话。他们都在议论这个七月的天气。今年雨水太多了,整整一个月三十天,倒有二十几日在下雨。“今年的玉米,大豆等庄稼肯定会受影响而减产。他们担忧,我也随着他们的心情而情绪波动。河流如此美丽,村庄如此静谧,怎忍心它的美好与宁静被连日降下来的大雨所破坏。
出了餐馆,已是薄薄的夜,我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三三两两的纳凉人说笑着走过。黑暗里,我琢磨着河边的花草树木,琢磨着浅水湾中那几只鸟是不是一家,也琢磨着明日里一天的工作该怎么做。再抬起头时,却发现丰满圆润的明月已经升起来了,它把千里的清光全都倾泻在那条河流上。于是,整条河像是流着玉淌着银,美得令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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