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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 | 小马灯

来源:本站    作者:柳絮    时间:2024-05-27      分享到:


小马灯

一九七六年农历四月底,一天下午,我在蓝陵酒厂下班,吃过晚饭,看看太阳还很高,我对娘说:“娘,天还早,上次带他来医院检查,医生说没大毛病,胃病保养好,别吃生凉就会好的。半个月他没来我也没回去,明天我上班晚,今天下午回柳泉一趟去看看他。”娘说:“行,你等我,到你回回大叔家买斤羊肉给他暖暖胃。去南场你干爹那里借辆自行车骑车去吧。”不一会母亲买来五元钱生羊肉,用纸包好放在我小书包里说:“你骑车要小心,怀孕都快五个月了。”我看着母亲笑了说“娘,没事,你放心好了,晚不了上班。”母亲目送着我提着羊肉向南边胡同走去。

来到南场,我看西边太阳正高,不想去干爹家骑自行车,上次回家骑车经过龙虎村,突然从村里东西胡同里冲出一个小男孩,我慌忙转车躲避,差点摔倒,我惊出一身冷汗。为了肚子里孩子安全,今天走回家,二十多里路三个多小时,等不到天黑就到家了 。丈夫退伍回家快两个月了,胃病贫血,喝羊汤好的更快。心里急着见到丈夫,加快脚步,走过长长的南堰顶,来到西河边,脱下鞋袜,卷起裤腿,一只手拿着鞋子,一只手提着羊肉,淌过北河沿的一河水,赤脚走过几百米的干沙河,大沙河下大雨或到夏季水才多,现在天旱,难得赤脚踩着热沙,真舒服。来到沙河南边穿上鞋袜。就是一路上坡三里多路的南岭,走到小碑子岭上,路平好走了。来到孙厂岭最高处往西望去,紅红的大太阳照着远处的连青山,象泼了彩的水墨画一样,红光耀眼,青山绿树,山峦连绵起伏。南北走向的莲青山几十里路长,横跨两个县:南边店子人民公社属济宁市滕县;北边城前人民公社属济宁市邹县。站在岭顶看见了后祝沟村和前祝沟村。道路开始由向西转向西南一路下坡,不用费力爬坡,心里高兴哼起小歌曲。自从丈夫退伍回农村干活,不到两个月犯了胃病,自己在娘家不能照顾他的饮食',象自己生病一样挂在心里。丈夫害怕‘多年的胃病治不好,孩子还没初生,竟然安排后事,这是什么人呢?

来到后祝沟村中的东西路口,转向正南的小街。穿过几户人家,来到后祝沟村前。路东边两村之间一大片小麦已经泛黄,南风吹来,黄色的麦浪在夕阳下金波起伏,一片小麦丰收的景象。路西的这一大片菜园里,不少人在菜园里忙活着。一家家一户户成畦的翡翠绿色的韮菜,一趟趟土豆顶上开出一束束黄白的花儿,底叶黄了,土豆快成熟了。眉豆爬上了架,长出了象女儿眉毛样的小小豆角,黄瓜秧顶着黄花往架上窜,成畦窝瓜开着黄花,蜜蜂嗡嗡的采着花粉,枝叶下长出小小窝瓜;(瓠子)辣椒开起小白花;茄子开出蓝莹莹花儿,花蕊顶着丝丝金粉。莴苣已经挺起黄紫嫩叶象泼了油长到半米多,自己家吃不了,能吃能卖钱花了。夏天一到,这一片菜园的蔬菜,在和东边的麦子比着劲往上长,比着收成呢!迊面遇到几个年轻的妇女,从自家菜园地里提着刚采的小白菜-、莴苣回家做饭。祝沟这片莱园远近闻名,百姓吃不了的蔬菜长年赶四集卖莱。主销店子集呢?这是 一个粮食、果树、蔬菜 自足有余的村庄,从越峰山流到水库的水,常年灌既着村里良田、果树、菜园。

走过前祝沟村,来到滕县地界店子人民公社苑庄村,已经走了十二里路。一转眼功夫,西边的太阳就落山了。我看着西边的连青山,太阳的余光慢慢的正在消失,莲青山变成了黛青色,山峰树木什么也看不清了。我脚不停地只顾往前赶路,走到尚河村天黑了下来,路东边村庄,家家亮起了灯。走到村子最南边,一户没有院墙的人家,一个妇女在院子里,正拉着风箱用大锅烧饭,火光映红了妇女的脸。我心急赶路,抬头往天上看看,睛朗的夜空竞然没有月亮,只有繁星点点。离家还有七八里路,我怎么走的这样慢?再往前走就是王河村北村的。西空地。还要经过一条小河沟,再上一个高岭才能到柳泉丈夫的家。我不由的加快脚步,趁天没全黑下来继续往前走。

这是两村之间的一段路,三里路一个人都没有,干活的人早已收工回家。前边路横着一条东西小河,两岸堰边的柳树象一个个黑山头,阴森森的向我走来,我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上次我们经过这里,听丈夫说过,上中学时,这片柳树林曾有个姑娘在此上吊。这条小河是从东边的越峰山流到西边戈河,河的西边也有一条从连青山流下来的一条小河,东西的两条小河,正是两座山之间的原始的狼路。‘我一下子脑子里出现丈夫说的恐怖的画面:出现在柳树林里吊死的女鬼,出现绿眼睛的野狼,还有我带的羊肉,别说是狼,来只狗我也会吓个半死呀?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抬不起来了,这个无人区我该怎么通过?怎么通过呢??往回走!我心里立马有了主意:回村求助!

往回走三里路,我头也没敢回,一路小跑来到最南边没有院墙的人家里,女主人:中年妇女,个子很高,身穿蓝士林大襟褂子,大脚,巳经做好饭放在桌上,一位中年大叔坐在北面桌子中央,三个孩子围着饭桌正准备吃饭。看到陌生人闯进他们家里,三个孩子有点惊恐,看着我吃惊。我看着这两位夫妻的脸说:”大叔大嬏,我娘家在城前,丈夫家在柳泉,我怀孕了,今天回家我走着来的,刚才路过你家看你在做饭,我往前走才觉不害怕,可走到前边柳树林子,往前看不清路,我不敢走了,我害怕柳树林上吊的那个女人和下山的狼,所以赶紧跑回来了。求求你们能送我回家吗?明天早上我还要回酒厂上班呢?”正要吃饭的大叔站起来二话没说:“行,我们送你回柳泉。”他马上安排媳妇:“你赶快去东院喊咱大哥过来,我俩作伴送她回家。”好”。女主人荅应着,立马放下勺子和碗向院子走去,隔墙去喊东院的大哥来帮忙。

男主人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上身穿白洋布褂子,坦露肚子没扣衣扣,身材健壮,晒黑的国字脸露出笑容,站起来招呼我坐下等会。他走到南墙根,伸手取下墙上面挂着的一盏小马灯,低头从北面大桌子下边拿过来一个煤油瓶,给小马灯加满了油,他又撕了一块布,擦干净马灯罩。这时侯,一个年纪大二三岁的哥哥来到院子问弟弟:“二弟,你还没有喝汤吗?” “没有,大哥,你看这孩子不敢走夜路,柳泉的,咱俩送送她吧?”叔叔用手指着还站在门边的我,点亮小马灯就向往外走。

“你还没吃饭呢叔叔?” 我不安的说。”回来再吃,天不早了。刚进屋的大叔年近半百,身穿白布染青的对襟褂子,瘦高个子,和弟弟一样,被太阳晒的又黑又红的脸,眉头已有两道深深的皱纹,眼睛深沉有神,身体健壮,比弟弟个头高出不少。大哥从兜里掏出八分钱一盒花卉牌香烟,抽出一支香烟,一手拿出火柴点燃吸了一囗,递给弟弟一支,白己又点着一支香烟抽了两口,转身向外走。我连忙谢谢两位叔叔,谢谢婶子,伸手给婶子告别:在灯光下,这才看清女主人的脸,婶婶也四十多岁,瘦高个子,身穿一件半新的蓝士林布大襟褂子,长方脸上白里映红,眼角、脸上露出浅浅的皱纹,前额留了个刘海,梳在偏右耳后,后脑勺磐了鬏子。。从我进家,女主人面带疑惑听我求助后,马上放下勺子和碗,听丈夫的话音一落,到院子里隔墙喊来大哥,一看女主人办事,就是平常过日子爱帮助人。她一边安排大哥一路慢点走,一边松开我的双手説:不用谢孩子,天晚了快走吧。我眼里涌出泪花,跟着提着小马灯的叔叔走出门。朝我来的路一前一后走去。我告诉二位叔叔:“如果不是害怕,有月亮地,这个时间我快到家了,向南到家五里路,往这来回六里路呢。大叔,前边柳树林以前真有上吊的女人吗?小河柳树林,真是越峰山通莲子山的狼路吗?”我不甘心的小声问走在前边的大叔。

“嗯,还真有,八九年前的事,我们村一个姑娘因为男方退婚,一时想不开,大白天跑到河沟柳树上吊死了,至于狼路,已经多年没见狼了。”大哥说。“远怕水,近怕鬼,农村路不是公‘路,別说你了,我们这些男人晚上也不愿意摸黑,有月亮地还好,你看今天就是月黑头,你能不害怕吗?就是过来一只野狗,漫山湖泊的我们男人也害怕,你一个年青的女人为什么天黑赶路呢?”提灯的叔叔在我后边边走边疑惑的问我。

“丈夫当兵退伍回村才二个多月,胃病犯了,这不我买来羊肉送给他喝,十年前上中学,文化大革命串连,我们经过你们村,一小时我们走八九里路,现在我怀孕了,怎么也走不快,这天黑的太快了,经过你们家时天色还能看清人,才走这三里路,天黑下来我就不敢走了,老远看着黑糊糊的柳树林头皮直炸,才  往你家跑去求助呢。” 我说。 ”一听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重情之人,二十多里路你能走着回家。”大哥说。

我们又走到了柳树河边,我走在两位叔叔中间,一声不吭走过这阴森的柳树林。走到了王河北岭,我加快脚步,走在他们兄弟二人前面。突然我一脚踩到松土,往下一滑,我滑进一个土坑里了。后面两位大叔提灯赶来,弯腰一照说:“这是王河村今天刚在地头挖的抗旱储水坑,你光顾着往前走,没有看到放在路边一堆新土吗?提灯的二叔马上接过我手中的羊肉心疼的问我:姑娘,你没事吧?“没事叔叔,滑下来的。”我说。兄弟两人一人一只手伸过来,弯下腰把我拉上来。弟兄二人两条胳膊壮实有劲,两兄弟出力干活的双手上都磨出一层硬硬老茧子。我正要接着往前走,提灯叔叔放下小马灯蹲在地上说:“你不能走孩子,你受到惊下,坐下歇歇,要安安神,刚才滑到坑里快把我们吓坏了,你已经怀孕了,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可怎么向你家人交待呀?我真不该送你来,在我家住一晚上天明再走,就不会掉到坑里了,多危险!”

”听叔叔一说,我这才知道后怕,竞然忘记腹中的孩子。大叔又点燃一支香烟,递给兄弟,兄弟俩歇了一颗烟的功夫,告诉我柳泉有他们亲戚家,问我知道吗?我告诉他们,年前结婚我才回家三次,和村子人不熟,丈夫当兵七年,他应该知道。看着我还过神来,二人才叫我起来再走,这回二位叔叔一前一后,叫我走中间安全。黑夜的小马灯:照亮前行的路;四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漆黑的夜幕下,只有小马灯的光,照着前边路一晃一晃往前赶路。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眨着眼睛,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我们三个人在沙石路上参差不齐走路的沙沙声。

走过王河村西平地,来到我们村北高岭上,走到丈夫村子北头我停下脚步说:”两位叔叔,你们回家吧,现在我不害怕了,你们回去还有七八里路呢?” “不行孩子,你家不是在中村吗?,你们中村里的路不好走,我的亲戚就在你们中村,下雨冲的沟沟坎坎,天黑不好摸着黑走,还有一里多路到家呢?我们要把你送到家,千万不能让你再有闪失摔倒了,你还年青,不知道厉害!怀孕的人有几个敢走夜路呀!”大叔一挥手,叫二弟提着小马灯在我前面继续往前走。一走进柳泉叫下街的北村,两边人家都没有了灯光,几家狗汪汪的叫起来,后边狗叫声还没停,前边家的狗紧接着也狂吠起来。村子里路不平坦,到处被雨水冲的坑坑洼洼。两位叔叔同时放慢脚步,提着小马灯照亮我脚下,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里多路,才来到前临水库河边我家的院子,我家也没有院墙,西边婆婆一大家人已经息灯睡觉了,丈夫紧关双门也没有灯光。我紧走几步,把羊肉放到门台,拍打丈夫双门,没有声音,我又使劲拍门大声喊:”你开门呀!我回来了!” “ 什么你回来了?不是做梦吧?”丈夫不相信我回家,我气的砰!砰!砰!砸门,他才点亮煤油灯,披着黄色的军装,端着小油灯开门说:“你不要命了?半夜了回家?”`

丈夫看着院子里有两个年近半百的男人,手里提着小马灯惊奇地问我:”怎么回事?他们二人是干什么的?” 我生气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丈夫,是两位叔叔送我回家。丈夫这才如梦初醒,来到院子请二位叔叔到屋里坐坐喝茶歇歇。两位兄弟谁也没有进屋,大哥接过弟弟的提灯,向前走了几步,看清丈夫的脸说:”孩子,我们不进屋了,这孩子吓坏了,也累坏了,你赶紧弄点热汤給她吃饭,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说完拉着弟弟往院子外走。“不行大叔,叔叔还没有吃饭呢,等一会煮好羊汤你们喝一碗暖暖身子再走”。我上前拉住两位叔叔的手,两位叔叔布满老茧子的双手哟,象铁板一样的结实温暖,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我怎么请求拉他们就是不进我家里。丈夫把煤油灯放在门台,进屋拿来一盒香烟,给两位叔叔用火柴点上,千恩万谢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也留不住他们兄弟,丈夫把烟放到大哥兜里路上抽,二人叫我们俩止步回屋。

我们夫妻二人,站在院子前面,目送两位叔叔走向回家的路,从柳泉中村到尚河村还有七八里路,两个年近半百的农民兄弟,还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回到家里,来回三个多小时。干了一天活,连一口水,一口饭没吃,护送一个素不相识,怀孕求助的妇女深夜回家,虽然我不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待我象女儿一样有爱心的人!丈夫眼里也充滿了感激的泪水。他一把把我拉到怀里,看着我的脸说:“你不要命了,为我,你值得吗?你身上两条命啊!”我推开丈夫,目不转睛, 看着两位叔叔的背影在摇曳的小马灯光里往村西走去,看着叔叔手里提者那盏小马灯:那盏照亮我回家的小马灯;很快消失在漆黑向北转弯的路上。月黑的星空,天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都象在眨眼睡觉。我的心里升起那盏小马灯,陪伴两位叔叔夜半三更回家。小马灯:你又照亮两位叔叔回家的路。夏日的深夜只有虫鸣;远处的下街又听见狗汪汪汪的叫声。

  

小马灯

  

现在已经夜半三更,我安排丈夫明天一定替我去探望两位好心的叔叔婶子:南尚河村,村子最南边靠路第一家,姓张。( 十二年后,我有幸到尚河村里去教学,每天骑车路过他们家门口,两位老人都象见了亲人一样。当年那个照亮我回家的小马灯,一直照亮我回家的路。我竭尽全力教好学生,我带二年级语文考试成绩片区苐一名。苐二年,我搬家来到城前开发区,学校师生留我,大队书记不放我走,尚河村学校老师和大队书记专门开着大队“五零”拖拉机来我家,还专门送给我一份奖品鼓励我:我感激尚河村民和老师;使我有机会和尚河村的孩子们教学相长;我和尚河村民有缘;有一份血溶与水的亲情。)

我叫丈夫快煮羊肉,天热过夜羊肉变了质就不能吃了,我从门台抓起羊肉递给了丈夫,叫他用柴油炉子去煮,丈夫倒了一碗开水递给我,我坐到椅子上,身子已经累的不会弯腰,丈夫扶我床前坐下,递给我那碗开水,我一口气喝光,一下子躺到床上,浑身疼的揪心,骨头架子都象散了一样,丈夫看着我几近”崩溃”的样子,吓得心惊肉跳,连声问我:“孩子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我巳经精疲力尽!精疲力尽!我要睡觉了!我要睡觉!

第二天醒来,满屋子的羊肉汤的香味,睁开眼睛,发现我和丈夫和衣而睡,躺在丈夫的怀里,我问丈夫:你喝羊肉汤了吗?丈夫说:“两个小时才熬好,怎么喊你也不喝,我开门出去透透气,不敢睡觉,柴油炉子不能关,没有想到院子里一条大狗坐在院子里,我头皮直炸,咱们村谁家里也没有这么大的狗呢?肯定是野狼,咱们前边有了水库,河边也成狼路,这些年人多了,早已不见狼了,没有想到羊汤味道引来狼,我吓得赶紧关上门,又用棍子顶上,从窗户向外看,漆黑的夜什么也看不见,吓得一点困意没有了,这一个晚上真正叫人心惊胆战。你赶快起来喝羊肉汤,回娘家检查到底看看孩子怎么样?”

我气得哭笑不得,横眉冷对说他:你才是狼呢,昨天晚上不是你说吊死鬼,说是狼路,我能半夜回家吗?能叫两位半百的叔叔送我吗?在部队你告诉我白天自己不敢在那片坟地走,自己夜晚和军舰发信号时摔倒了几次,天明回来一看,全是坟头上压的纸钱,夜夜做恶梦。还带我去坟地看!你到底什么意思?还当七年的兵?你象个军人吗?打仗都是死人堆,你能当英雄吗?难怪你没有提干,人家武松打虎!你见个狼也害怕?我还指望你保护我和孩子?看来你这七年的兵真是白当了!”我把昨天压在心里的气一下子全发出来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黑夜到你们家有狼的地方来了!”丈夫也不示弱:“你胆子大还求人送?村子里不少人都见过狼!我会骗你?”

太阳升起来了,我叫丈夫盛了碗羊汤在床上喝了,顿时肚子发暖,又泡了一个煎饼吃下,肉都熬烂,没有作料只放点盐真香,看着还没尝尝羊汤的丈夫心疼起来,我赶紧起床,盛上一碗羊汤亲手递给叫他喝,吃完饭好跟我坐车回城前。丈夫端起羊汤给西院母亲送去,回来把没有多少羊肉的汤盛在碗里,泡了煎饼,喝光了剩下的羊肉汤,然后心满意足地收拾碗筷。早晨的阳光,洒满了空旷没有院墙的院子,照亮了丈夫三间石头房子,一片温暖。

丈夫陪着我走三里路走到店子东河,我们脱掉鞋袜,淌水过河。刚走到店子汽车站,正好赶上滕县来的早班车。汽车到了城前,还没到我上班的时间,我俩赶到医院妇科去作检查,正好李同芬大姐上班,我把昨天下班来回走了近三十里路,天黑滑进土坑里,二个素不相识的叔叔,打着小马灯送我回家的故事讲给李姐听,吓的李姐马上拿来听诊器,叫我躺在床上仔细听了又听,用手摸摸又摸摸,惊喜的告诉我:小周,没事,孩子胎音一切正常,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你们放心吧!我敢保证!这个孩子听话!是个福宝宝呢! 我和丈夫同时松了一口气!李大姐说,五个月以后,一个月检查一次,七八个月以后,一月要检查两次,你也算大龄青年,千万别在粗心大意了,要保胎,很多小孩的病在娘胎惊吓生气所致呀!我点头和大姐说:“大姐,你放心,打死我也不敢一人走夜路了!”

回到娘家,我安排丈夫不要告诉母亲担心,求他陪我在娘家过两天再回去。下午下班回家,丈夫早已步行二十多里路回家了,重走我昨天晚上走过的路。丈夫考上邹县二中上学,一个星期他来回跑两趟,初中三年,他从末走过夜路,都是和同村同学一路同行。

五年后,一只老狼从越峰山下山,去对面连青山,沿着戈河边向对岸走,河里发大水,老狼黑夜掉进村子里挖的防护沟里爬不出来淹死了,被村头大老爷捞上来剥皮卖肉,比猪肉贵三倍,村民说吃了狼肉小孩子不出疹子,村民看着扫帚样的狼尾巴,纷纷给孩子买来四两半斤煮汤喝,我也买来一份,直到那时我才原谅丈夫“怕狼、胆小。”

几十年过去了,两位张姓叔叔提的那盏小马灯,一直照亮我心里黑夜回家的路。我和他们的故事不曾忘记!现在他们也到了耄耋之年,他们现在生活可安然吗?

 

 

2024年5月于蓝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