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一天，我同往年一样，坐上堂弟的车前去讨回一些小菜贩赊欠的菜款。我们做生意，每年年末总有一些欠款要追讨，至于讨回还是没讨回，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没有把握。但愿这次能把菜金讨回，也不枉此行。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马路上。

那是一个阴冷的清晨，寒风使劲地呜咽着，路上及两旁的麦苗地都铺满一层层的白霜。昏暗的天空下，一团团的雾气飘浮游荡，冰冷的水珠不时地从光秃秃的树上吧嗒吧嗒地落下，阵阵寒意肆虐着大地上的一切。我坐在车内不断地使劲搓着手，堂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用干净的毛巾擦掉蒙在挡风玻璃上的呵气。

我们的车行得很慢，五十多里的路程，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       

我们这次讨债的对像是一个小青年，他欠我们菜金伍佰元，当时没现钱，说得信誓旦旦，卖完菜即来还钱，可是一段时间总不见这个人的影子，莫非他因这伍佰元不做生意了，我揣测着。我们一路打听，小青年所在的家的具体位置。终于车子停在一座村子前的一条大路上，问了一位老者说：这个村就是小青年所在的村，小青年具体叫啥，当时记得真真的，这些年过去了也忘记了。当问到他的家在村中的位置，老者给我们指出了大致方向。

但他嘴里嘟嘟囔囔，一直说着又是一个要帐的，恐怕又要空手而归了。他神色凄然，摇着头连声叹气：难啊！做生意不容易，可是……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们忐忑不安，难道这笔帐又要打水漂？不管怎样，总要去他家见他一面，还不还帐，总要有个说法。       

他家在村西头，孤零零的三间土屋，土屋周围用粗短的木棍扎成的篱笆权当院墙。院子不大，几只母鸡正在院子里咯咯地叫食，鸡粪随处可见，稍不留神就会踩一脚。

我们推开栅栏门，小心地走到屋门前，大声问道：“家有人吗？”听到我们的喊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应声而出：“谁啊？快到屋来，屋外冷！到屋里坐下！"我们走进屋子，屋子里温度也不比屋外高多少，但它能遮风挡寒没问题。我们向老人家说明来意，老人家听完双手不住地打颤，嘴唇哆哆嗦嗦，大颗的泪从她松弛的眼角滚下，她声音苦涩：“孩子，真的对不起你们，前段时间我孙子在去拉菜的路上遭遇车祸，不幸去世了，欠下的菜款容我向邻居借钱还你“这时我环视了一下四周：三间屋连通着，屋里布置简陋，一张老木板床前摆着一张老式桌子，两把旧式椅子，两个盛粮食的土瓮立在墙边；中间屋有一张小床，一张小桌上摆放着一盏煤油灯；那间屋子熏得黑漆漆的，看来是一间灶房，缕缕白烟弥漫在屋内。       

看到此情，泪花在我眼里打转，连声说道:″老人家，您不要再向别人借了！不急！这不快到年了，看来您还没买年货，我这里有五十元，给您放桌上了，钱不多，您置办点年货吧！" 我们急忙走出屋子，背后传来老人嘤嘤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