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朱恒勋 ‖ 都是甲鱼惹的祸
“你小子要发财了!”
“赚了得请客。”
“还不知道是啥价格!”
“50多元一斤呢!”
“赚了就请。”
四眼和司机洗完澡上床,玩了会手机,很快进入了梦乡。可橹仍没有睡意,想到明天货一出手,兜里就会有钞票进账,橹心里美滋滋的。蒲包里“沙沙”的骚动声,橹听了犹如是在挠自己的痒痒肉,舒服极了。
按说,出公差不允许夹带私货,身为主管候选人的橹心里十分清楚。可是,家里太需要钱了。老婆快要生二胎了,自己一月三、四千块钱的薪水,上有老下有小,人情来往,水、电、煤气、物业费······哪一样不是从这里面出。巧在有出差C城的机会,顺便带点微山湖的野生甲鱼,赚个差价,补贴家用。
昨天九点多钟,黄经理找到橹,说:“四眼从C城打来电话,货单已经开好。你回去准备换洗衣服,下午带车去装货。”
橹回到家,一看老婆那高高隆起的“将军肚”,便决定给她安排好吃的用的。米面都有,无非是再准备一些富含营养的鸡鱼肉蛋。
橹擓着篮子,去了农贸市场。
橹从农贸市场回来,菜没买多少,却带来一个卖鲜鱼的。卖鱼的从三轮车上卸下五个蒲包,每个蒲包里都装着五六只二三斤不等的野生甲鱼。
“发神经你?”老婆惊奇地说。
“你懂什么。”橹说。
打发走卖鱼的,橹挑选一只甲鱼放在水盆里,让老婆炖了补身子。然后打电话叫来司机,并给司机兜里塞了两盒软中华······
C城的早晨似乎比橹的小镇醒得更早,四点多钟,就听得大路上有人走动。橹因为昨晚兴奋睡得有些迟,四眼多次摇晃才把他弄醒,说:“你去处理甲鱼,早点回来我们去提货。”
“别忘了,午餐得请客。”司机补充说。
橹叫了一辆三轮摩的,按照司机提供的路线来到鱼市。C城不愧为大城市,光是卖鱼的就拖拖拉拉有半条街。橹在市场外找了一片地方,放下蒲包,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电子秤。
“卖甲鱼了,微山湖的野生甲鱼来买!”橹试着吆喝一句。
你甭说,这一嗓子挺灵,行人三三两两的围拢过来。自有识货的,看到是纯正的野生甲鱼,有一个买的,就会有人跟着买。C城人收入高,在家25元一斤坐等着卖不动,在这里50元一斤都还抢着要。橹手忙脚乱一阵忙活,太阳就照到了头顶,背心也湿透了。悬挂在腰间的小皮包渐渐地鼓了起来。
这时,一个头上留着桃型黄毛的青年走过来,不由分说,抢过最后一只甲鱼,说:“这只我要了。”
还没等橹缓过神来,青年又说:“20元钱一斤。”
围拢的人看到是黄毛青年,都纷纷离开。
“哪有这个价卖的!”橹讪笑着说。
“我这个价买了不就有了。”黄毛青年蛮横地说。
橹心里一惊。坏了,卖到最后竟冒出个地痞来。
“20元不卖,那就白送好了。”黄毛说着,提起蒲包就走。
“光天化日的,想抢咋的?”橹一时火起,上前一把抓住黄毛胳膊,扭向身后。青年嚎叫着扔脱蒲包。
“你小子有种在这给我等着。”黄毛一边快步往市场里走一边说。
“同行是仇家。他是坐摊卖鱼的,邀人去了,你快走吧。”有人提醒橹。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橹弯腰将电子秤放入蒲包。刚直起身,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是一个打扮入时的俊俏女人。因为过分的化妆,一时辨别不出她的年龄。
“大哥,这只我要了,还按你的价格。不过你得给我送过去。”
“不卖了。”橹怕延误时间出事,便提起包匆匆赶往返回旅馆的公交车站。
公交车上人不是很多,橹拣一靠窗处坐下,将蒲包放于两脚间。这时,那位女的也上了车,目光在车厢内扫视一圈,明明有空位,偏偏一屁股坐在了橹的身边,并冲橹妩媚地一笑。
“大哥是第一次来C城?”女人问。
“是的。”橹简短地回答。
“第一次来就赚这么多,真幸运呃!”
“赚不了几个。”橹敷衍说。
“看哥腰板挺的,比小弟弟都直,还说不赚钱。”女人嬉笑着挑逗橹。
“······。”橹脸色一红,没敢接话。
女人见橹不语,便轻浮地笑着,抬起右腿架在左腿上,超短裙下露出一段雪白的大腿。橹见了,一阵晕眩,忙把目光移开。女人无所谓的扯过手提包,掏出手帕擦汗。而后又用手帕作扇,扇出些许微风。有一丝丝女人特有的清香,诱人的钻入橹的鼻腔,无法抗拒。
橹将脸转向窗外,去望那来往穿梭的行人。女人放下右腿,有意或无意的,就有一只腿,紧紧地贴上了橹的腿。身穿背心、短裤的橹,分明感觉到女人肌肤的凉爽和丝滑。橹内心很紧张,闪开不是,不闪开也不是。有汗水蚂蚁般顺着橹的脊梁往下爬。
经过一站,又上来不少乘客,车厢顿时显得拥挤起来。车尾也不知是谁踩了谁的脚,吵了起来。
“吵架了!”女人似乎很感兴趣,扭转身半跪在座椅上往后瞧。一只手臂搭在橹的肩膀上,并且不时地向橹解说事态的进展。
橹感觉很不自在,为了摆脱那只手臂,橹也装着看热闹似的扭过身去,女人的手自然垂下。车后人很多,给橹的感觉就像乡下赶庙会。
车子启动,橹感觉似乎有人在动自己的腰包,急忙用手去护,正巧握住女人的手。
“你真坏!”女人笑着用身体撞击橹,并把丰满的胸部压在橹臂膀上,颇具挑逗的口吻说:“看你挺老实的,竟然摸人家!”
橹,这个精力充沛的汉子,此刻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内心里已似海底的激流一样,猛烈的撞击着暗礁。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生理的冲动,使橹心旌摇荡。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因为每每接触到陌生女子,橹都会想起自己曾经挨过的那次“巧揍”,这也是他一生的阴影。
橹二十岁那年的一个集日,好像也是夏天,橹啃着一根黄瓜,在集市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十字街头,围着一群人在抢购打折商品。原来是县针织厂改制,处理一批衬衫。橹便将啃剩下的半截黄瓜塞进裤兜,向人群里挤,以期也抢几件。拥挤中,一女子突然转过身来,照着橹的脸就是一巴掌,并大骂橹是流氓。众人闻听,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将橹一顿胖揍。
“这小子耍流氓,趁人多在女人身后瞎磨蹭。”
“该揍。你看他裤子上还有打湿的印迹!”
人们议论纷纷。
莫名其妙挨揍的橹低头一看,明白了挨揍的原因。他挣脱抓他的手,恼怒地从裤兜里掏出那啃剩的半截黄瓜,重重地摔在地上。人们先是一愣,继而哄笑着散去。知道是误会的女子,脸庞羞得通红,尴尬的钻出人群。
吃一堑长一智。橹从此不愿再接触女人。这也成了橹找对象的障碍。
好事多磨,几年后,那女子竟成了橹的老婆······
车到中山站,橹将蒲包半提半搂式地抱在怀里,目的是遮挡鼓鼓的腰包。两只脚刚一落地,右臂就被人挽住,回头一看,是同座那位女人。女人下车时高跟鞋险些把她绊倒,一个趔趄,就势挽住橹的胳膊。
如此伴行,橹显得十分紧张,距住的地方步行不到10分钟,若是被四眼或司机看见,不知道会编排出什么故事来。
“哥,一看你就是好人。陪我到那边树下坐坐。”女人发出邀请。橹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片绿化林。
“抱歉,我还有事。”橹不加思索地拒绝。
“我脚崴了,让你送我过去,难道能吃了你不成?”女人故意大声说:“一个大男人,怎么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橹看了一眼马路上的行人,还好,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怕女人再嚷嚷,橹只好轻声说:“我送你过去就是了!”
“我不知道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橹想想也是,光天化日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在女人面前认怂。
“哪有什么好怕的。”橹嘴硬。
“是呀是呀,”女人说:“现在就连法律都放开了,男女之间只要你情我愿,谁也管不了,这是自己的隐私。”
如此赤裸裸的话语,如此漂亮的女人,正当年轻的橹未免有些心动。橹很想顺水推舟,在C城留下一段风流韵事。可转念一想,不能。在家时就听说机电公司一经理,出差时耐不住寂寞,在公园里行苟且之事,被巡警抓获,定性嫖娼,最后通知家里交罚款放人。
橹想,即使不被抓住,从良心上讲,也对不起贤惠体贴,而且还挺着将军肚怀孕的老婆。为了摆脱女人,橹故意说:
“你这么漂亮,是男人都会喜欢。可惜我身体欠佳!”
“不会是阳痿吧?”女人开玩笑说。
“差不多。”橹装作无可奈何。
女人怔怔地望着一本正经的橹,半天,方才醒悟似的,松开挽橹臂膀的手,懊恼的骂了句“废物”。离去时,还不忘瞟一眼橹的腰包
橹回到住所,已近中午12点,司机生气地说:“你是迷路了还是被美女迷眼了,到现在才回来?” “你甭说,还真叫美人缠上了!”橹本不想提及此事,但为了缓和司机和四眼的怨气,只好如此说。
“得手了吗?”看橹喜形于色,不像假话,四眼追问。
“可惜咱有贼心没贼胆。”
橹从卖甲鱼的遭遇,女人如何与他搭讪,车上又是如何调戏,怎样分手,讲得眉飞色舞,只听得四眼和司机咧着嘴直乐。
“没有不吃腥的猫,我就不相信你小子能坐怀不乱。”四眼怀疑说。
“骗你是这个。”橹用手做了个甲鱼爬行动作。
司机骂橹是怂包。
午饭自然是橹请客,所有酒菜,加上饭店给加工的那只没卖掉的甲鱼,拢共300元左右。一个个酒足饭饱,司机满足的说:“橹够哥们!”
“放心,这事咱给你保密。”四眼剔着牙花子说。
两天后的中午,顺利返回单位。一路的行车颠簸,橹感到有些疲惫。向黄经理汇报完工作,便及早地回家休息。
橹睡醒的时候,莫名的有些亢奋,分别仅两三天时间,生理就产生了强烈的反应。看妻子还没回来,他自己就着手做晚饭。出差时留给老婆的甲鱼,仍然放在水盆里。炖甲鱼,既是给老婆增加营养,也能给自己壮壮腰身。
老婆回来,看到橹在忙着做晚饭,故作惊讶地说:“今天怎么献起殷勤来了?”
“这话说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做饭。”橹笑嘻嘻地说。
“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瞎说,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C城那么多漂亮女人你就忘了?”
“漂亮女人再多又不是自己的。”
“装什么正经,小区都传遍了。”老婆不无醋意地说。
“传遍什么了?”橹不解地问。
“自己做的好事,还有脸问别人。卖甲鱼弄俩钱就在C城泡女人!”
“你听谁胡咧咧,我是啥人你不清楚?”橹明显地有些生气了。
“无风不起浪。不倒腾甲鱼怎会出现这些幺蛾子!”
橹怎么也想不到,休息一下午,竟会传出这等事来。
“我去找司机、四眼,把这事问问清楚。”
“司机没看到,倒是看见四眼和黄经理去‘喜来登酒家’吃饭去了。”
橹突然觉得,候选主管的事,没希望了!他怔怔地望着甲鱼,就像绿豆对王八,大眼瞪小眼。怎么看甲鱼眼都像戴着眼镜的四眼。思前想后,有气无出撒的橹,愤愤的骂道:“都是龟孙甲鱼惹的祸!”
橹手起刀落,把甲鱼的头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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