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张阿芳 ‖狐狸怕狐狸
今天还是讲故事,纪晓岚曾为自己的《阅微草堂笔记》写过一首诗:
千生心力坐销磨,纸上烟云过眼多。
拟筑书仓今老矣,只应说鬼以东坡。
这是纪学士对自己一生著述事业的感慨,带有自嘲和无奈的情绪。
我们跨越时空,想年逾古稀的老人伏案秉笔夜书,他肯定把自己对世事的回顾和对故人的种种复杂情愫诉于笔端,或直白或隐晦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在《阅微草堂笔记》之《姑妄听之一》中记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季沧州说:有个狐狸住在某家的藏书楼里几十年了。狐狸替主人整理书籍卷轴、驱虫灭鼠,藏书家也不如它。用现在的话说,这个狐狸至少是大学图书馆系毕业的,而且实践能力很强。
它还能和人说话,但人却一直看不见它的样子。
主人宴会时,有时给它留出一个位置。它出来应酬,言谈恬淡闲雅,词语委婉却能抓住要害,往往使客人佩服。这肯定得益于藏书楼中书香的浸蕴,腹有诗书气自华嘛。
有一天酒纠宣布酒令,要求各自说说害怕的事物,无道理的罚,不是自己独怕的也罚。
于是有的说怕道学家,有的说怕名士,有的说怕富人,有的说怕贪官,有的说怕善于阿谀奉承的,有的说怕过于谦虚的,有的说怕礼法繁琐,有的说怕沉默小心欲言不言的。
最后问狐狸,它说:“我怕狐狸。”
大家喧笑道:“人怕狐狸还差不多,你是同类,怕什么?请喝一大杯。”
狐狸嘲讽道:“天下只有同类才最可怕。瓯,越人和奚、霫人不会争地盘;渡江航海的人,不和车马争路,是因为他们不同类。凡是争财产的,肯定是同父的儿子;凡是争宠的,肯定是同夫的妻子;凡是争权的,肯定是同一官的手下的;凡是争利的,肯定是统一市场的商人。他们所处地位相近,则互相妨碍;相互妨碍则相互倾轧,况且打野鸡的以野鸡为诱饵,而不用鸡鸭为诱饵;捕鹿的以鹿为诱饵,不用羊猪为诱饵。凡是施用反间计、打内应,也肯定要与对方是同类;不是同类,不能投其所好,也就不能伺机而达到目的了。这么来看,狐狸怎么会不怕狐狸呢?”
座中有历经坎坷的,认为它分析得在理。
只有一个客人倒了一杯酒放在狐狸面前,说:“你说的的确不错,不过同类是世人都害怕的,而并不是只有你怕,还得罚一杯。”于是大家一笑而散。
纪晓岚认为罚狐狸的酒应该减半。因为相互妨碍而相互倾轧,天下人都知道;至于潜伏在身前身后、成为心腹大患,假托如水乳交融般的关系,却包藏者钩距般的阴谋,可能知道的人就很少了。
狐狸的话真是一语中的。道出了千古不变的真理,阿德勒说,人际关系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没想到,狐际关系也是狐狸痛苦的根源。
至于当面笑嘻嘻,背后捅一刀,这样的人,纪晓岚怕是也没少遇到,所以发出最后的感慨,只是这样的世间,少了温暖,让人心寒。
为什么这么说呢,很明显啊,我们的痛苦来自同类,我们的温暖和爱也来自于同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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