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入冬一个来月，农家大多数人闲着没事了，喜欢玩斗羊的潘武，便串弄着【注1】村里其他几个也爱玩斗羊的，在村内大街上进行斗羊比赛。休息传开，引得那些老少爷们纷纷围拢来观看。

      潘武率先牵过来自己的“大角虎”，被编为1号。他的羊体格高大而健壮，在街中央等待自己的对手。紧接着，李登山牵过来自己的被编为2号的“黑眼圈”，它与1号的体格相当，基本上能“势均力敌”。他先抓住弯曲的羊角，向大角虎的身体上碰撞几下，这样三碰两碰，很快就惹怒了大角虎，使其产生强烈的斗性。此时，两只羊便怒目而视，继而拉开决斗的架势——自然地共同后退数米，然后向着对方猛烈冲击，围观的群众也自觉地给羊闪开决斗的场地。

      当两只羊抵中时，四只羊角发出“哐”的一声撞震响，观众仿佛感到脚下的地皮都被震动了。胆小一些的孩子还在羊撞击的一刹那，不自觉地一捂耳、一闭眼。羊抵头时的撞击力到底有多大，难以测试，说其“力抵千斤”，亦不为过。待第一抵过后，两只羊便不用人催，照样再次后撤，然后再次前冲，进行第二抵、第三抵。当进行第四抵时，2号不敢上了，观众便给它助威地喊：“‘黑眼圈’，上！‘黑眼圈’，上！”但不管怎么喊，2号就是不上，不懂事的孩子便改口叫起来：“‘黑眼圈’，大熊包！”弄得2号的主人灰溜溜的。

      第一场比赛结束，第二场开始。3号羊的主人吴连运和4号羊的主人李涛分别牵羊上场。3号羊的两只角是“大叉角”，圈得不很，向外伸展得比一般羊角的宽度能多一拃，显得威猛无比。4号羊既然敢和它比，李涛也是经过再三权衡的，觉得不会差个上下。比赛开始，他为了使自己的羊取胜，一手扶羊肩，一手拍羊腚，高喝一声“上”，羊便迅速地前冲。3号羊似乎早有准备，也马上起身相迎。说时迟，那时快，一瞬间，只听得一声巨响，那响声填满了半个街筒子。这一抵相当惨烈——3号羊的角根部被抵得冒出了血汁渼（读美）【注2】，4号羊鼻上边被搽掉了一块皮。两只羊的主人都疼惜地抚摸着自己心爱的羊，慢慢将其牵到一旁，暂作休息。休息了一会儿，想试试羊还肯不肯斗，结果，3号懒洋洋的，没有了斗志。

      下一轮，该交叉相斗了，既然3号退场，那就1号和4号相抵。潘武和李涛分别牵着自己的羊上场。可别说，那4号羊虽然刚才被抵破了皮，这一见1号先用角来挑弄自己，顿时忘了疼痛，斗性大发。两只羊拉开架势，猛斗起来。这时，站在路北的一个孩子被几个挪动身子的大人给挡住了视线，想跑到路南边去看，差一虎虎【注3】没被羊抵住，吓得人们“啊”的一声尖叫。看热闹的他妈妈激流跟头地【注4】跑过来，拉过来孩子就打，还边打边训斥：“你这个熊皇皇，可把我给吓死了。”旁边的人赶忙劝她：“孩子本来吓得不轻了，别再打他了。没被羊抵住，还是万幸的。”她只好把孩子领回了家。

      这时，斗羊的也觉得晦气，没再继续斗下去，扫兴而归。散场的人群中，有人边走边叽咕【注5】：“好好的一场斗羊，就这样被冲散了，真可惜。”也有的说：“那羊相斗时，头部撞击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得脑震荡哇？这真是个谜。” 

                     注  释：

1、串弄着——鼓动着。

2、血汁渼——刚露出的血迹。

3、差一虎虎——差那么一点点。

4、激流跟头地——不顾一切地踉踉跄跄地。

5、叽咕——小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