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王千缘 ‖ 静下来
我想,静下来,去想一些事情。
窗外寒风狂啸怒号,树枝被吹得“沙沙”作响,不一会儿便卷下一天纷纷扬扬的大雪来。弟弟瑞霖坐在书桌前做着习题,他眉头紧皱,手长时间垂在半空中,估计是被哪道题难住了。
有什么题会难住瑞霖呢?除上次考试失误只考了90分外,他从小到大每次考试都没低过95分。只是,自从上次考试排名公布后瑞霖就再也没有笑过,成绩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偷偷地瞟了瑞霖一眼,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依旧是一脸的不甘和迷茫,我收回目光,心里感到无奈,还隐隐有些钝钝的痛。
瑞霖转过身望着我,喃喃道:“瑞鸣,你说人生是什么?我们又为什么而活着?”
瑞霖是一位除学习外,成天满脑子胡思乱想诸如“外星人会不会来侵略地球”、“僵尸复活了怎么办”之类问题的男孩。因此,他能提出如此高深的疑惑,我一点也不感到惊奇,想也没想便随口答道:“人生就是人生,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瑞霖郑重其事的望着我。
我和瑞霖平时都直呼对方的名字,很少以兄弟相称,觉得那样即生疏又肉麻。这次他能破例喊我哥,就只能说明他要向我讨论的,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又为什么而存在?”瑞霖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眺望着渺茫的远方。
还未等我思考,瑞霖又说:“花的存在是为了装饰这个世界,树的存在是为了给地球增添绿色,地震、海啸和龙卷风的存在是为了展现大自然的威力,让人们保持一颗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万物存在皆有它存在的道理,那我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我本以为自己是为了考高分而存在的,但我现在已经考不了高分了,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他的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外太空,很轻很轻。
如果说不考高分的存在就没有意义,那像我这种每次考试都在及格线上徘徊的同学,还不得直接消失啊?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学霸是怎么想的?!
这句话已经溜到了嘴边,但我还是硬生生地将它咽回去,继而拍拍瑞霖的肩膀宽慰道:“一次考试不能说明什么的,下次再努力就好了。嗯,我们存在的意义是……是……”
我突然说不出一句话了,是啊,我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存在即是活着。活着?哦,活着的意思是说可以吃美食、看课外书,还可以去郊游。但存在又仅仅是为了吃美食、看课外书和去郊游吗?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还没有课间餐,没有课外书,甚至连“郊游”这个词汇都没有被发明出来的时候,人们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万物存在皆有它存在的意义,世界再大,也会给渺小的我留一个角落。只是我该到何处,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雪又从天空中慢慢飘落下来,落到房檐上,落到树梢上,落到大地上,落满了整座小城。
出去走走吧,看看这座小城难觅的清静之卷,倾听灵魂深处的声音,寻找存在的真谛。
我生拉硬拽地把瑞霖的思绪从题海拉回来,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他说:“换好衣服,跟我来。”瑞霖虽不乐意,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慢吞吞地跟上了。我知道,他心里在惦记着未完成的数学题。
雪软绵绵的,踩在上面舒服极了,不一会雪地上就留下了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我和瑞霖相顾无言,周围安静的好像时间都凝固了一样,放眼望去,只剩一片白茫。
在雪地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朵小小的花在独自盛开。粉蓝色的小花瓣一片片交错堆叠在一起,软绵可爱,好像一个含羞带怯的绝世佳人在冰天雪地展现自己优美的姿态。
这朵小小的蓝花若是盛开在百花丛中,一定会被人们忽略遗忘,但现在有白雪为它做衬托,显得那抹蓝愈发清新,愈发幽静。
为白茫茫的小城增添一抹蓝,或许就是这朵小小的蓝花存在的意义吧。
如果这朵小小的蓝花不存在了,这个世界就会少一抹蓝;如果我和瑞霖不存在了,这个世界看起来不会有任何改变,地球照样不停转动,太阳也依旧东升西落。但对于爸爸妈妈来说,我和瑞霖就是他们的全世界,如果我们不存在了,他们的世界就会因此而崩塌。
我在学校组建了一支名为“奔赴蓝天”的乐队,在里面担任队长兼主唱兼主创作。如果我不存在了,“奔赴蓝天”可能会继续组建下去,但再也听不到那位叫楚瑞鸣的帅气的队长创作的新歌了,歌迷们一定会因此而感到失望的。
瑞霖是学校“动漫协会”的会长,如果瑞霖不存在了,“动漫协会”可能会继续创办下去,但再也看不到那位叫楚瑞霖的可爱的男孩参与制作的微动漫了,学校的动漫迷们一定会因此而感到失望的。
或许,我们存在的意义即是如此,我们对父母和朋友来说有多重要,我们的存在就有多重要。
雪在不知不觉间停了,风却越来越大,我和瑞霖把围巾又紧了紧,但尖厉的寒风依旧从不起眼的缝隙钻进衣服里,只吹得我们瑟瑟发抖。
我边走边把刚才的所想缓缓地讲给瑞霖听,瑞霖静静地听着,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突然停住脚步,说:“能感受到冷和热,也是存在的意义吧。”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和瑞霖再次相顾无言,周围安静的好像时间都凝固了一样,放眼望去,只剩一片白茫。
在无边无际的白茫中,有一抹蓝,在独自装点整座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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