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任宪富 ‖ 风雨春秋 第二章 幼年丧母
二、幼年丧母
我一岁多还不到两岁的时候,也就是1962年阴历正月初十,我弟弟出生了。母亲生弟弟之后得了病,后来听我姥姥和我二姨说是受凉得的病,不断的发烧,出虚汗,经常把被子都湿透了。当时父亲21岁,奶奶和姑姑两个女人又不会当家做主,一直没有送医院救治,只是请乡村医生来家里看过几次。我姥姥尤其是我二姨靠上的伺候,可也顶不了大用啊。可怜的母亲在生产弟弟的第17天,也就是农历1962年正月二十七日就结束了年轻的生命,享年仅仅26岁。我也由此经受了人间四大悲之首的幼年丧母之痛。母亲出殡那天,乡亲们把我绑到我家错对门的老奶奶家的石磨上,说是这样可以防止母亲把我带走。后来,乡亲们告诉我,当时不懂事的我,看到这出殡的场景,还无知的高兴的手舞足蹈。
由于我年龄小,无法承担摔盆的任务,就有我家的近门任彦军大哥替我承担了责任。彦军大哥是彦起的哥哥,那年他19岁,是我四服上的大哥。彦军大哥正直、正派、有担当,在我们那里很有威望。替我摔了盆子,但从来没有申诉过什么权利,也没有提出过什么要求,纯粹是捧场、架势和帮忙。由此,几十年以来,我和彦军大哥的感情非常深厚,关系非常密切,往来也就比较多。
所谓摔盆,是我们那里民间葬礼中相当重要的项目。就是起棺时摔碎烧纸钱用的瓦罐或土盆,通常在出殡前举行。直到现在,我们那里还保留着摔盆的风俗。摔盆一般由长子承担,若无长子,则由长孙操作,若无长子长孙则由次子操作,若家族没有后人,则由家族的侄子或女婿代替。摔盆是一项严格的丧葬习俗。摔盆,还寓意着岁岁(碎碎)平安,对孝子身份的确认,也是孝道文化的体现,希望生者要节哀顺变,好好过完余生。
我母亲韩香云,1936年出生于梁宝寺镇后集村,兄弟姊妹六个,排行老五。但在姊妹中排行老四,故大家通常都叫她四妮。我大姨嫁到了梁宝寺镇的赵固堆村,我二姨嫁到了大张楼镇的郝垓村,三姨和我母亲一样,嫁到了我们任店。大舅家人丁比较兴旺,大表哥现在刚过70岁,已经是四世同堂,当上了老爷爷。二表哥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二舅家有个独生女,叫韩小美,也嫁到了我们任店。现在老姊妹六个只剩下最小的二舅还在世,不过二舅现在已经八十三岁了,还有些脑萎缩,精神有时不正常。据后来乡亲们给我讲,母亲双眼皮,不高不矮是个巧个儿,皮肤细腻白嫩,温柔善良,和蔼可亲,一见人先笑了再说话,很受乡邻们喜爱。等我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大家还在不断的怀念她,就是现在,家里的老年人看到我还会想起她,念叨她。
乡亲们经常提起我的母亲,直到我十几岁了,大家依然常常说起,但令我不解的是,我的家里人却很少提及母亲,可能是太过惋惜,或者是心中有愧吧,就是后悔,也该说出来啊!可也有例外,那就是每当继母(后妈,我们那里通常都叫晚娘)惹大家生气的时候,总是会说,要是你娘还活着该多好啊!父亲最好说的一句话就是:“要是你娘还活着,我还有什么心思啊!”然后就是不断的低头叹息。
后来听乡亲们说,如果当时及时送医院就医,我母亲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如果我爷爷还活着,也是应该做出正确处理,更是没有问题的。由于家人的不善决断,或者是一时失误不作为,一下子就断送了两条人命(包括我弟弟),同时也铸就了我一生的悲哀和痛苦。
我爷爷任名山,身材魁梧高大,帅气潇洒,力大无比,而且豪爽大气,乐于助人,善交朋友,十里八乡没有不认识他的,走到哪里都有饭吃,都有酒喝,大家都说我爷爷似脖子上挂铃铛——走到哪响到哪。到他死后多少年,还有许多的朋友,逢年过节还要去看望我的奶奶,对他老人家表示追悼和友谊。我的爷爷生前有两大爱好,一是喜欢养狗,经常带着他的细狗去断兔子,二是喜欢养羊,每逢集会都要带上他的公羊去抵架,我爷爷的羊被他养的既有实力,训的又有技巧,总是胜利的一方,不断得到大家的喝彩。可惜在1957年,我的家乡发大水,河堤掘开了一个大口子,好多人用了很长时间都堵不上,眼看大水越来越猛,灾害越来越大。力量小的人就不自觉的往后退,这时爷爷自告奋勇,使出浑身的力气去堵口子,在爷爷的带动下,大家也一起帮忙。很快,口子就堵上了,但爷爷由于处在最前面,却在精疲力尽时被无情的洪水夺去了宝贵的生命,时年仅39岁。后来,乡间还流传了一段神话,因为爷爷叫名山,说是决开的洪水口子,只有名山才能够堵得住。爷爷本来应该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是烈士,但由于我家成份是富农,富农是被专政的对象,是受人歧视的人家,政府只给了400元的补偿了事。我当了单位领导以后,我在万张镇政协当主席的三表叔韩跃春也退休了,我爷爷是他舅舅,他就自告奋勇要为我爷爷申诉。我当时就感觉到可能性不大,但奈于表叔的热心,有枣无枣的打一竿子吧,那万一能成呢?就出了一些经费和礼品等,以示赞成和支持。由于已是50多年前的事了,早已物是人非,最终也没有搞出什么结果,现在我三表叔他老人家也去世了。
母亲逝世后,家里就委托寺后我二姑奶奶,把我弟弟交给寺后一户也是刚生过孩子的人家代养。强调一下,这里不是送,是代养,可仅仅月余就传回消息,说是弟弟死了。这样一个人就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没了,大家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没人管,没人问,家里人更没有人去看看,代养的家也没有把尸体送回来,就如同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似的。又一个生命啊!直到后来我都当上银行行长了,父亲才去找了一次,当然是杳无音信了。
现在我分析,我弟弟死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让奶妈家给送人了,卖了的可能性也有,但不是很大。如果是死了,活生生的孩子不会一下子就死吧,在死之前,肯定会生病,况且应该是很重的病,就是有其他的死因,奶妈家离我家仅仅两里来路,也就是一公里,才一千多米啊!怎么不能够过来说一声?就算是死了,也应该把死孩子给送回来吧,或者是让我们家里人去看看孩子呀。这就是当时我家以及那个时代的那种状况,不重视孩子的现象,或者是体现吧。也相似于现在父母离异,孩子成了累赘吧。对于父母来讲,心里不舍,嘴上不舍,但是还是舍了的好啊。现实是很残酷的。
当时我家就只有四口人儿了,奶奶、父亲、姑姑和我。我这三个长辈儿都很爱我,疼我,视我如宝贝,疼爱有加。由于我并没有失去母亲的感觉,在家人的关爱下,我生活的依然还是很幸福的。跟着奶奶生活,姑姑带着我玩儿。每当姑姑下地干活的时候,她总是牵着我的一只手,我另只胳膊则挎着个小篮子,随她去下地,等到姑姑他们劳作的时候,我就挖些野菜,捡拾些庄稼什么的,收工的时候,姑姑就替我提着篮子回家。我当时感觉不到什么痛处,只是经常在乡亲们嘴里听到“这是个苦孩子”,“多好的孩子啊!”
大体三四岁那年,记不清具体时间了,我已经有了一些朦胧的记忆。我得了一场大病,憋的喘不上气来,直翻白眼,姑姑不是吓得就是疼的哇哇大哭,就催着家人们就把我送到了梁宝寺医院去医治。医院诊断是肺炎,在奶奶的陪伴下住了十多天的院,平时我很配合医疗,就是打针的时候淘气,有很大的抵触情绪,经常的哭闹,不是逃到床底下,就是骂护士,当时的护士态度很好,脾气也很好,一点不在意,等到打完针还经常逗着我玩儿。
(这是作者作报告时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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