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左右，当义茗和母亲做好下午饭后不久，义晴和老钟先后回到了家。走进堂屋里，义晴先瞪大了两眼，连忙问摆着筷子的义茗：“姐，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是鸡又是鱼的，而且还熬了我最喜欢的米汤。”义茗一时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钟看了看地八仙桌上一个盘子里盛的是满满的红辣椒炒鸡，一个是油炸后又炖烂的大鲤鱼，旁边还有上午剩下的多半盘子油炸花生米和一小碗咸菜，又看了看桌子旁钢筋锅里熬的放了红枣的小米和大米混合的稀粥，升腾的香气正弥漫着整个堂屋。本来还一脸严肃的老钟，禁不住地笑了笑，问他女人道：“今天是谁的生日吗？”他粗略地想了想，接着说，“不对呀，今天是农历的腊月初一，谁的生日都不是呀？”

老钟的话倒提醒了老钟的女人，她一边支使义晴说：“快给你爹刷刷酒盅去，菜这么好，让你爹多喝点”，一边蹲在钢筋锅旁往碗里盛汤，然后递给义茗，让义茗放到地八仙桌上，盛了三碗后，才对老钟说，“你的汤先不盛了，盛到碗里一会就凉了。”

老钟一听女人让自己今天多喝点，便喜上眉梢，又看了眼桌子上可口的酒肴，面色温和地说：“你还没说今天做这么好的菜的理由呢？”

“你刚才不是说了——今天是腊月初一，进了腊月，就快到年了，就为图个年前年年有余，年后大吉大利，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老钟的女人自然地说。

老钟当然不会相信自己的女人给出的这个解释，他两眼瞄了几眼女人的脸色和神情，突然觉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怎么变得陌生起来，继而，又渐渐地变得熟悉了些。

老钟的女人又支使义晴说：“还不给你爹倒上酒，好趁热吃饭。”一句话打断了老钟的思绪，他看义晴真的提着酒桶走近来要给自己倒酒，忙接过来，说：“我自己倒就行，你们都快点坐下，趁热吃吧。”

老钟自己倒了一酒盅，先喝了一小半，然后说：“你娘说的对，进了腊月，就快到年了，就要图个大吉大利、年年有余、红红火火。”凑她们娘仨都拿着筷子刀菜的时机，他又偷瞄了眼自己的女人，暗自在心里寻思：这个老娘们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呢？难道家里要有什么喜事？喜事……是三妮小菡又有喜了，而且怀的是小子，还是小茗与小晴姊妹俩已商量好谁留下来照顾我们晚年？好，别管是哪一件，反正应该是好事，是好事就行，喝酒！于是，他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大的鸡肉，放到了老婆的碗里，随后，又分别给义茗和义晴夹了一块，还温和地说：“多吃点，多吃点。”

老钟的女人并没说什么，继续不动声色地吃着饭。义晴边用汤碗接过来，边说：“要和米汤串味了。”老钟难得一笑地说：“早串也是串，晚串也是串，到了胃里，还不是都掺和在一块的。”义晴看着爹今天高兴，便笑着打趣说：“大大，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呢？我打记事以来，都长这么大了，你给我们刀菜，好像还是头……”

义晴还没说完，老钟的女人连忙打断她说：“小晴！快点趁热吃吧，一会就凉了——过去的事，你们小孩子家能记着多少，恁爹是很疼你们的！”

老钟也不在意，只是抬了抬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看外边的天，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过去的事，别说是她们，我都忘的差不多了，忘了好啊！”

老钟的女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插话道：“今天是腊月初一，后天又是白马河集……后天赶集去，买些花生米、红枣什么的，等到腊八一大早，好熬腊八粥喝……现在冰天雪地的，天太冷了，咱家里又没安暖气，就别让小芫带着小外孙来了，光冻着喽……要不这么着，后天赶集时，咱们都去趟她三姐家，看看阳阳去？”

老钟一边听着，心里一边想：这个女人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但听到最后，女人提到了小外孙阳阳，便面露喜色了，把自己的女人抛到了脑后，转而笑着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就不去了——去了，你们和亲家们都不自在，说话拉呱也不方便，再让左邻右舍们看见了，会说长道短地笑话的。你们回来后，给我说说阳阳长多高了，多重了，就行了。还有，给小芫和润涛说一声：过了年，等天暖和了些再来也行，照顾好孩子要紧！”

义晴一听后天不但去赶集，还会再去三姐家看阳阳去，便高兴起来，连忙说：“我去，娘，我骑着车子带着你去。”

老钟的女人这才面露微笑，说：“咱娘仨都去。”

老钟高兴，便比平时多喝了一盅。义茗的娘也不劝说，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由着他，顺着他，寡言少语的，好像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似的。

吃完饭后，老钟还是坐在电视机前看起电视来；义茗则变得更加勤快起来，帮着母亲拾掇了碗筷，然后又是擦桌子，又是扫地的，直让一边的义晴有些发愣，跑到厨房里，悄悄地问母亲是怎么回事。老钟的女人觉得给义晴说的时机还不成熟，便笑着说：“哪里有什么事？你个小丫头别再多想了，要不去你婶子家串门去，要不就去刘芳家玩会去，在家里又没什么事，光坐在那里看电视也怪没意思的。”

义晴听后，噘着小嘴，刚走出厨房三五步，老钟的女人在厨房里喊了她一声，义晴高兴的连忙转身又回到厨房，以为母亲会告诉她刚才是什么事的，不想母亲却说：“小晴，你把刷好的碗捎到堂屋里去。”义晴捧着碗，低着头去了。

老钟的女人本来是想让义晴利用年前年后这一段农闲时间，去学个技术，比如扎衣服，或者是理发什么的，再不就和刘芳一块，去乡上转转，看看哪个厂子里正在招工呢，报名去厂子里上个班，每月挣些钱多好，以后也好找个好对象，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自己还是太心急了，她年龄还是小了些，等上一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