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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杰 | 乡村轶事录(十七)

来源:本站    作者:李昌杰    时间:2024-04-23      分享到:


读《祁老三和他的诗集》

高晶继

202年11月29日


李昌杰先生刚刚写出的小小说《祁老三和他的诗集》构思巧妙审美沉郁、文风亮丽一个贫苦草民能成诗人、倾其积蓄出版诗集却卖不出去、高雅卖书却被判成破坏城市文明惨遭城管没收殴打、偶遇贵人石破天惊解救并高价馨购、时来运转却因被暴打而身亡、母子喜得稿费却又熟鸭飞走、草民之家无奈又继续传承。故事起伏跌宕,人物鲜活。如此构思,还能有第二篇,岂不巧妙新奇!诗歌可称为时代风雨表。诗人因时代而生用诗歌“兴、观、群、怨”,因而他们都是天生性情中人。每当他们的情绪经过燃烧、升华,达到精魂峰巅之后,往往都归于沉郁。沉郁就有厚度,是一种高境界。屈原高唱“上下求索”、李白亢奋“难于上晴天”拜伦的常用词是“眼泪、沉默”、艾青总把热泪洒在故土上、毛泽东独立寒秋,“怅寥廓”......。

他们都有把世间万物容纳于心的气度,平生都在追踪神圣灵魂的足迹。因此,即使是在阳光下放歌长啸,其心理底色也可能是沉郁的。昌杰虽然没有展示祁老三诗集的具体内容,可是,单就祁老三痴迷诗歌的行举来看,他的人生是沉郁的,诗风必然也是沉郁的。在中华传统文化里,夫妻关系多是夫唱妇随,可是,老祁的老伴有时就不随,她反对老祁倾其所有印书,差一点就打起来一一家人要靠这点钱生存啊。老祁郁结,全家都纠结。更郁结的是:全市著名农民诗人沿街叫卖、好诗集以烂白菜价卖也无人要、还要被风华正茂的大学生贬损嘲讽、还要被砸摊没收、还要被殴打......。诗人本来搞的是神圣事业,写了六十年诗,如今却不顶吃喝,沦为街头乞写了。这高雅的诗歌啊,倒成了文明时空的垃圾。这是怎么啦?祁老三恼怒地对城管哭喊叫骂,他要发出一百句天问,宣泄愤懑。老祁要质问的,正是国家正在着手解决的。

国家诗歌研究中心派员来到老祁身边,现场办公,解决问题。这已经体现出,诗人、诗歌即将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可是,这对老祁来说,实在太晚了。诚然,随着改革开放,西方经济文化大量涌入,不健康的东西也混杂其中。物欲膨胀,让人轻浮,文化混乱让人浅薄。这很需要调整磨合,要赶快创出新时代中国社会主义的新文化。这种历史背景、文化语境,让滚爬在泥土中的草根诗人,定然很是郁闷、孤独和痛苦。老祁的沉郁感受,就比一般人深重。首先是守望田园的人日渐其少。当年,陶渊明回归田园是一种解脱,得到了愉悦。如今,改革开放,农民纷纷进城,是一种新的解脱和愉悦。祁老三坚守田园写诗,不慕富裕,是一种孤独高雅,但也是深陷沉郁一一自我孤愤、自育诗人,形成沉郁的诗风。其次是阅读、写作形式的巨变。

中老年人多数时间看电视,青少年多是看电脑、手机。由买方就有卖放。作家们多数跑去写剧本,谁去零零碎碎地写诗歌。少量坚守的人,就必须深陷寂寞和沉郁。其三是审美意趣的浅薄。多数青年人,手里多是拿着小食品,很少拿书卷诗刊;利用闲暇时间看段子、微信,打游戏,很少读诗、品诗;生活中嘻嘻哈哈,少文缺墨;舞台上的歌词都哼哼唧唧,浅薄似水,寡淡如烟。古老的中华诗国,也就空前寂寥。这些,怎能不叫老祁忧烦。草根农民诗人祁老三走了,国家诗歌研究会的人来了。老祁所经历的风霜雨雪、所耕作的稻麦黍稷、所感知的爱恨情仇、所经营的诗歌田园、那悲喜混杂的吟咏……都将在诗歌的新春里,复苏,亮丽!这个结局,小说的作者昌杰先生早就料到了。尽管祁老三的生命历程曲折跌宕,但他心仪的诗国将阳光明丽。可以料想,在祁老三村上,有可能建个祁老三诗歌研究会,让祁老三的诗魂在故土光耀更可以在祁老三遭劫的路段,建一个老祁书店,专营诗歌,并突出祁老三的诗集《极地与胡扬》。

祁老三后传
  祁老三身后备极哀荣。中国诗歌研究会那个叫师兴的中年人是从文化部调入的,他是付会长。年青时从军,功夫了得。退伍后调入解放军报社,对诗歌痴迷深研,一直倡议从国家层面关心重视诗歌建设,如今年青人快把诗人诗歌忘干净了。

中老年诗人诗作受冷遇,再也见不到上世纪八十年代重诗的光景。功夫没白费。文化自信中诗脉相承终于付诸行动。祈老三不幸逝世实与p城城管野蛮执法脱不了干系。师兴在惩治了城管之后责成相关部门严正交涉城管上开除涉事人员并赔偿了损失。p城文化局文联作协出面主持了祁老三的追悼会。只是他没想到祁老三两个儿子如此不孝,为争钱在老母面前大打出手,老二祁煌出手太重,老母右眼球己破裂再加上角膜炎发作,到北京京博眼科医院后,医生世无法保住眼球。老大祁灿与祁煌商量,决定无论如何得为母亲做眼移植手术,住院一个多月,花了近八十多万,祁夫人总算又见光明。师兴听说后也很欣慰,他来到医院,见到母子三人,祁夫人对两个儿子说叩头谢贵人!两个儿子就要下跪,师兴忙止住。祁煌痛不能已。师叔我是昏蛋!见了父亲身后获利就想与哥私分。这要是父亲九泉下得知,多伤了他的心。唉!你们知过能改,老爷子心就安了,从前父亲对你们寄寓多大希望啊!把你们培养出来做公务员的,干教师的。你们都有工作了,而老人写了一辈子诗,最后出书,没叫你们摊分文。

二十多年攒了五万多另外是有关部门资助,知道么?一个国级书号就是五六万元,出一本书尤其是诗集多难呀!你父亲的诗集是老人一辈子的心血!他诗思高华绝妙,从地球南北极两端写到沙漠戈壁的胡杨!亿万年的地球呐喊呻吟坚韧他一个农民将诗歌的触角伸向如此辽远的地方!古有屈原天问今有祁虔地问!你攵亲虔诚一生啊!从他不到二十岁写诗写了六十年哪!诗歌就是他的命!你们的儿女难道不爱诗吗?难道不知他们的爷爷是著名的诗人吗?就是因为他没有学历不能进入体制,受了一辈子苦!你们知道,你父亲为写南极,那可是举债跑到北京跟南极科考队去体验生活去,全国写诗的多了去了,只有他为写南极这样舍得下本!当你们读读《冰川》《企鹅》《雪崩》《海底呼唤》你们作为见证人怎不为父骄傲!而今老父己去,迟来的认可岂是百万金钱可衡量,而你们挥拳相向,几乎要了老母的命!你母亲虽然没上几年学,但祁虔不断地向她讲屈原讲陶渊明讲昌耀讲张志民贺敬之她都知写诗的意义!当你父亲远赴新疆在沙漠受的苦,你母亲哪天不担心!由于当今社会金钱俘虏了灵魂,诗人与诗歌被嘲弄,中华民族没有远方了,你父亲要写诗,要举火把,他要献身,太苦的经历使你父亲过早地衰老,七十多岁已现八九十的老相!骑三轮卖诗集又遭惨打,这个社会怎么啦?你们应该为父亲为文化为诗歌而鼓而呼才对!但你们——师兴因激动,咳嗽起来。

片刻他又说,你们两人知道么,为支持老爷子写诗,地里的活你母亲用柔弱的肩膀担起来。你们倒好,只是每年收割的那几天去帮帮忙,至于耕地浇地施肥喷药管理的活儿你们管了多少?到了最后,连养老的五万块全砸了进去,而书又卖不动,在家里积压着,虔老爷子是准备把书卖了挣回点本钱,他的日记中写道,把书卖到个二三万元够俺两口养老的就行了,从此金盆洗手吧!诗歌的复活我看不到了,上帝已给了我赴黄泉的通知!你们看看诗集笫758页的诗行祁煌鼻翼酸楚地读道:这不毛之地我实在猜不到不计量不到这沙壤里竟有生命的流光辐射着你胡杨把宇宙的柔韧深植于这沙滩这戈壁我感谢许多许多象胡杨一样的植树人敬心诚心燃烧起亘古飞扬的希望让来沙漠的旅者浪者扶你的干嚼你的叶震撼于苍凉而悲壮的希望神奇于你这地球的奥秘独独有你才能在我的新疆活着亿万年的地质纪啊我的眼都看酸了你被记载哪儿了?也许若干年我一把老骨头化作灰我许愿于天把它埋进胡杨的根下我的第二个生命与这旷远的沉寂于这金黄灿灿的风声点缀的树叶化作音符写进不朽的乐章…………祁煌读到这声音哽咽:我的诗人父亲啊,我对不住你啊!师兴眼里也闪着泪,祁灿端着一杯水递给师兴,祁夫人催着他喝下去。老嫂子,权当这杯水作酒吧,祭献给诗人祁虔人称农民诗人祁老三!

硕德可风

德清的妹妹嫁给了书记的二儿子。就靠了这层亲戚关系,一家人的命运造化得令人啧赞不已。德清父亲去世得早,虽说有富农的成份,却没见一家吃过象样的饭莱。老母亲每次都是笑眯眯地听从大队的安排,只要大队长喊一声,上边有检查的来了,咱们些四类分子们快去扫街。

人们便看到第一个走上街抱着大扫帚便是德清娘。老人家扫得干净认真。很得大队的表扬。她没上过学却对儿女说一定得读书,一定得和气待人,一定得肯干吃苦啥也别抱怨。十几年这么过来。德清上有四个姐,下有一个妹,只他男丁。老人有心计,常对儿子儿媳说,得叫你妹妹嫁个本村的。小妹长得仙女似的,口巧心灵,村花一个。她得知小女儿跟书记的二儿子好上了,暗自高兴。她对儿子说你们沾光的日子在后边呢!老人走的时候已摘了成分帽,从此不再扫街,与他人一样分地过活。

临终时对儿子说,我一辈子记住你爹的话,庄稼人要过起来得有人,多生孩子。现在书记的权最大,你妹妹公爹最会和稀泥,千方百计你们处好人家。你单传下一辈不能再单传了。老人安祥走的一点没受罪,八十五岁就象睡觉一样归了西。儿子儿媳种地生育两方面相得益彰。生了两个儿子后,上边的计划生育政策紧起来了。只要头生是女孩的还叫生一个,要是头生是男孩的,基本上一胎化。老百姓不管这一套,生!超生!只要活着就生!镇里年年让计生办牵头,下到各村搞罚款,凡是横下心闯生的,便背井离乡去躲起来,抓不住人便搞诛连,扒屋子蹲局子拿东西便是常态化的活路。胆小的便钻窟窿打洞交罚款,胆大的便候鸟般飞往天南海北。德清妹妹的公爹每年收受村民的东西堆成山。但不论村民再提意见,德清老口子不拉火,老二不到七岁,小三出生了,看的村民眼红,媳妇真是造人的机器,应了老娘的话,到孙子辈可劲儿生,这不小三刚会跑小四就又呱呱坠地了。别人家是又扒屋子又抢东西,但德清啥事儿没有。小四出生时恰好赶上大突击,别人是新婚都逃不过,大牌子挂脖子上游街,新媳妇挺着大肚子满面含羞掉泪的站在310汽车上,有人就藏到满坡的棒子地里躲过一劫。到夜里都不敢回家。只要逮着了,小生命便百分百被医院做掉。那年做掉的小孩被扔到医院后边的一个深坑里,成百上千的婴儿在坑里都哭呢!人家德清老囗子啥事没有,他媳妇自个儿生的,自个儿拿镰刀割断脐带。村民都纳闷儿。

书记包庇得这么厉害,不少人就编排他的坏话也有恨得半夜投进他家雷管还烧过大门。但书记照样公事公办。在大街上领着计生办里打杂人员登门扒屋抢东西。当小四三四岁时,德清两口子又怀上了,一年后又生了一个女儿。不到8年4子1女,奇迹。别人说要这么多孩子咋养?人家照样养!别人说德清一家吃的饭连猪食不如,几个孩子都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那又‘怎样?德清也不生意买卖就靠八九亩地过活!但有一点他俩口子对孩子上学绝不含糊,哪个孩子上学拿不回奖状,楞儿呱叽地揍。

孩子们也争气,当别人家的孩子为择校争破头乃至倾家所有上重点校去城里,人家就在村里读小学读初中,也怪,上高中四个儿子都是城里的名校争抢,不但不花钱还给钱!到高考时几个孩子又都金榜题名上了名校!开个单子看官一览老大清华学化工老二山大学哲学老三哈工大学航空老四成都交大学路桥就连小女儿也是师范毕业进了市附小教书。再往后孩子们博土后博土硕研的,一下子惊呆了山村。到后来孩子们那个孝顺就别提了,那个富贵也甭提了。但人家几个孩子结婚仿佛都统一了口径和标准,没有豪车不上饭店都按传统回老家本家爷们买菜治席。听说老书记去世的消息,在成都的德清两口子坐飞机前来参加葬礼。孩子们也都赶来吊唁。临未村民看到老书记墓上有一碑是德清父子勒之上书四个大字:硕德可风。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