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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艺文志」王大中 ‖ 嵫山北朝摩崖刻石

来源:本站    作者:王大中    时间:2025-11-24      分享到:


北朝佛教刻石的主要集中分布地,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为两大区域。一是当时的京畿之地,河北邯郸、河南安阳周围,一是儒家文化的核心区域,山东泰山、峰山周围。这两个区域的佛教刻石规模宏大,内容丰富,工艺精湛,在文献和艺术各方面都有着极高的价值。山东泰山、峰山地区的佛教刻石,现存的摩崖刻经有济南的黄石崖,新泰的徂徕山,泰山的经石峪,汶上的水牛山,邹城的铁山、冈山、尘山、葛山、阳山、峰山,东平的司里山、洪顶山、银山,平阴的二鼓山、云翠山、东山、大寨山、天池山,宁阳的凤凰山,滕州的陶山、龙山等。而藏于寺院之中的刻经碑现存的则有曲阜胜果寺刻经碑,泗水天明寺刻经碑,东平海檀寺刻经碑,巨野石佛寺刻经碑,汶上水牛山刻经碑及兖州金口坝刻经碑等。山东泰山、峄山地区的北朝佛教刻经活动,集中延续了四十多年,其中最繁荣的是北齐、北周的二十年间,即从北齐河清年间至北周大象年间。而从地理位置上看,北朝佛教刻石则是围绕着瑕丘(今兖州)为中心展开的。

在北朝,瑕丘是兖州的治所,《魏书》一零六卷《地形志》中称,"兖州,后汉治山阳昌邑,魏晋治廪丘,刘义隆治瑕丘,魏因之。领郡六,县三十一,户八万八千三十二,口二十六万六千七百九十。"这其中的六郡即泰山郡、鲁郡、高平郡、任城郡、本平郡、东阳郡。三十一县即钜平、奉高、博平、赢、牟、梁父、鲁、汶阳、邹、阳平、新阳、高平、方与、金乡、平阳、任城、亢父、钜野、无盐、范、须昌、寿张、平陆、富城、刚、元城、乐平、顿丘、馆陶、平原。范围大至为北起泰山、东平湖,东达泗水源,南至滕州,西到巨野,大抵包括今天的济宁、泰安全境及菏泽、枣庄的一部分。而现存的这些北朝佛教刻石,除黄石崖地处齐州,范洪众佛名地处济州外,其他皆在以瑕丘为中心的兖州辖区内。如曲阜胜果寺、水牛山、金口坝、天明寺刻经碑、铁山、冈山、尖山、葛山、阳山、鲜山、陶山、罗汉山、水牛山摩崖,地处鲁郡;石佛寺刻经碑地处巨野;祖徕山、司里山、洪顶山、银山等摩崖地处东平郡。由此可知,在北朝时期,刻经是兖州地区的主要佛事活动。

兖州的治所瑕丘地处平原,本无山可供开窟造像刻经,但其周边的曲阜、邹城等地均多丘陵山地,故多有刻经遗存且可向州城提供刻经的石材,故瑕丘佛教刻石遗存亦十分丰富。一九九三年春夏之交,兖州城东的泗河因干旱断流,在金口坝一带出土了大量佛教残石,其中包含了许多刻经、造像、题记、题名等内容。赖非先生对其进行考察研究后称:"兖州是北朝佛教刻经的中心地区之一。"

兖州虽为北朝佛教的刻经中心地区,但其治所瑕丘范围内却因自然环境少山,故在以摩崖刻经为主的时期,也就失去了载体。即使这样,北朝的佛教徒们还是在瑕丘境内的唯一一座小山嵫山上留下了摩崖刻石的痕迹。光绪十四年《滋阳县志.疆域.山川》载:"滋阳境内皆平原沃野,独有一蛀山,童然培楼,不在龟蒙凫峰列,而县藉以名,倘所谓'山不在高'者邪?""嵫山,在城西南三十里,高一里,广三里,县得名以此。山自东北起一峰,迤遥而西,断而复续,至西又起一峰,形若覆盂,回环顾盼,殊有逸。"嵫山虽然是一座海拔仅七十五米,占地一点五平方公里的小山,但因其历史悠久,人文环境优越,历代自不乏文化遗存,仅见于记载的各类刻石就有近百种。光绪十四年《滋阳县志·古迹志·金石》载"嵫山摩崖二种,在崂山中峰石上。求二行,字大五六寸不等,其上列云:'佛主耿绍宗妻高,佛主僧风,佛主道怀'此外尚有数行,惜被凿石者划去,无年月可考,旁刻莲花、鹿、象。隶法肥满,鉴别家拟为唐以前书。一在东峰顶上,刻'天水山人书五字。"清代嘉庆年间的金石学家冯云鹏、冯云鹓兄弟编著的《金石索·石索》中亦著录了嵫山上的这两件摩崖刻石,并将其拓片摹缩后收入该书,并做了考证题记。其一曰:"此题石二行,横列,崆,嵫阳山南岭之顶面,俗名张果老炕。字大五六寸,此外尚有佛主姓名,俱被凿石者伤残,无年月可考。周刻莲花,其隶似邹县之岗山、尖山摩崖。纪秋水明府云,僧取单名者,在唐以前,此北朝时刻石也。"并题词曰:"嵫山南迤环如屋,斜阳绣出莓苔绿。向谁打坐证仙缘,混沌初分白蝙蝠。佛主摩崖宇浓重,莲花破碎香云冻。我来不见果老仙,但见僧苌与僧凤。沙门艳说唐三藏,不知此在初唐上。岗山之岗尖山尖,茅主仿佛遥相望。"东峰顶"天水山人书"后题记为:"此题名在彪山之凤凰顶,此小尚有'幽山'、'顶'、'巨'字,俱极磨泐难辨。"

冯云鹓,字集轩,南通州人。嘉庆进士,于嘉庆二十一年(1816)任滋阳知县。在滋阳任职间有政绩,重文教,延其兄冯云鹏任东鲁书院主讲。冯云鹏,字晏海,为当时的通博巨儒、诗人、金石学家。冯云鹤任滋阳知县期间,与其兄冯云鹏长期在兖州一带游学访古,故其著作中对滋阳境内的古迹应是至为翔实的。冯云鹏还曾作《嵫山八景歌》,歌曰:"嵫山横络连修埂,中央凹折成双岭。一方重镇古迹多,俯仰千秋题八景。我来路过八龙桥,赛衣直上凤凰顶。旭日高骞彩晕腾,万家陇亩开烟井。天水山人有旧题,字多磨泐藏锋颖。山神显应宋元间,真宗昔日尝临幸。千乘万骑接云霞,绀宇琳官焕麟炳。不久旋成瓦砾场,千人凿石如雷打。元碑虽在宋碑亡,质埋头烟月冷。太元观小秋草长,僧舍如蜗半泥泞。迩严石禁补栽松,修葺童山较完整。更寻故迹说隋唐,迤逦南行开异境。炕上曾眠果老仙,岩前细刻莲花梗。滑石难登顾步迟,何处骑驴空引领。剔藓惊看古隶横,佛主僧苌僧凤等。可怜零落千余年,至今犹觉精光耿。奎楼西上暮云浓,壁立千寻气英挺。砚泉一勺俯清流,可以洗心烹苦茗。洪福寺里起钟声,栖鸦绕树山风猛。归途重过旧山头,东望寥天悬塔影。"全诗共计四十句,却有"天水山人有旧题,字多磨藏锋颖""炕上曾眠果老仙,岩前细刻莲花梗。""别藓惊看古隶横,佛主僧苌僧凤等。可怜零落千余年,至今犹觉精光耿。"八句写到山上的摩崖刻石,此当是其金石学家的喜好使然。冯云鹏还在《嵫山八景歌》的序中,对自己改原"嵫山八景"中的"元碑古记"、"怪石松纹"为"苍崖古求"、"宋跸遗踪"的原因,"滋阳,山本名嵫阳,因地多火灾,故改作滋,非古也。其上旧传八景,有云'怪石松纹'及'元碑古记'者,今松纹石亦无存,而元碑又非古远,更有在其前者,如僧花、僧风摩崖隶书石刻在六朝时,反未之见,未免失考。自五弟作宰后,禁止采石,补植树木,修太元观,山及稍有起色。为酌定'八景'勒诸石:日凤顶朝暾、曰奎楼夕照、曰砚泉修楔、曰仙炕眠云、曰苍崖古隶、日宋跸遗踪、曰野寺钟声、曰遥天塔影,一时士人咏之。今秋过此,为补作歌。"从这些文献资料中,可以看到这些北朝的摩崖刻石自古都是受到人们重视的。

嵫山的二处北朝佛教摩崖刻石,虽镌刻年代相近,但书法风格却不甚相似,应该不是同一个人的书迹。"佛主僧苌、僧凤"题名刻石,为典型的北齐楷隶刻经体,与泰山经石峪《金刚经》和邹县铁山《大集经》在风格上较为相近。笔画圆浑,翻挑隐于笔势之中,结体圆而宽松。从拓片摹本上看,谥山摩崖刻石较之泰山、铁山的摩崖刻石要显得较为细腻。这种现象的出现,恐怕是由于泰山、铁山的石质为花岗岩,颗粒较粗,而嵫山山石为石灰岩,颗粒较细易于镌刻有关。故此三处的摩崖石刻,从拓本上看虽略有区别,但其同出自于安道一系的写经还是较为可信的。且其字旁刻莲花等图案的形式,也与冈山上的一些刻经方式较为相似。另外,"天水山人书"五字题名,隶意明显,只是更显得秀雅工整,与一般的摩崖刻石大字区别较大,应属于另外一个体系。

嵫山摩崖刻石,在明代以前即有部分为凿石者所毁,故我们所能见到的仅有《金石索》中摹缩的数字,就是仅有的这数字,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也被凿石者毁坏殆尽。而嵫山,这座兖州境内唯一的一座小山,也只余其半爿西峰,遑论其所负的文化传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