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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东丽 | 深远的别离

来源:本站    作者:刘东丽    时间:2024-01-15      分享到:


虽然父母的爱是以离开为前提,但真的放飞的时候也是万般的不舍。

一路前行,一直送到儿子的大学门口。因疫情原因,学校不让任何家长进入学校,只能把孩子送到接待口,由学校安排的志愿者把孩子迎进学校。

学校的门口全是家长:有一家三口的;有一大家子都来的;有些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有些爸爸眼圈也是泛红   。这时天空也开始了飘雨,一滴一滴,马上就密实起来,一时间让人觉得是别离的泪雨在纷飞。

坚强惯了的我,从来没在人前流过眼泪,微笑着给儿子告别,看着一米八几的那个大孩子拉着拉杆箱在校友的帮助下,一步步的远离,笑开始变得有些苦涩,有点凉,雨打在身上也很凉。

走到学校门口,正赶上学校的宣传小分队,采访。青春洋溢的小记者看上了我,让我对新入学的儿子说一句鼓励的话。本来还好好的想说几句比较高级的话语,结果面对镜头,想到离别的儿子,我却再也说不出自己酝酿的语言,只是说了很简单一句话:祝福我的儿子,在大学里幸福快乐!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语,那一刻觉得自己离儿子越来越远了。

沿着回去的路刚走了一段,儿子就打来了电话,让我回去去拿一个空拉杆箱回去,宿舍里放不下这么多箱子。此时学校的门口依旧人群众多,依旧有恋恋不舍的父母红了眼眶,或伏肩哭泣,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苦楚和喜悦。儿子在一旁的栅栏后喊我,并把箱子从上面放下来给我。儿子有些兴奋的告诉我,宿舍很好,学校很好,他很喜欢这个学校。话锋一转就交代我:回去时候要小心,注意安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红了眼眶,我不敢再看,我怕我会哭出来。便拉了拉杆箱就走,空了的拉杆箱一下子变得很轻,因为轻,划过地面的声音就特别响,好像在心上碾过去一样。在这一刻儿子被我放在了千里之外,而我何尝又不是被儿子放在了千里之外呢?我们母子一下子就有了千里之外的距离和时空,儿子真的离我越来越远了。

曾经以为自己很洒脱,儿子去上大学,我肯定不会哭泣,我会笑着送儿子踏上征程——好男儿志在四方,远行也代表着孩儿的世界更广大。但就在送完孩子的这一刻,自己一个人在密实的雨里,拉着空拉杆箱在空寂的道路上行进。只有轮子滑动声音在身后空响,总感觉自己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我强忍着泪不落,却忍不住心里的泪,雨哗哗的落,好像有感应一样。宽阔的马路上人特别的稀少,很少有像我这样单独一人来送孩子的吧?而且是一步步坐地铁倒车过来的。两边的树木在雨中湿漉漉的,我的心也被这雨浸湿了。自己原来也是和别的娘都一样,内心深处情感隐藏再深,也抵不过情真。这些年我和儿子相依相偎,互相扶持那些情景一幕幕如电影般在眼前。

记得儿子也就是七八个月的时候,还不会走路,我抱着儿子坐在副驾上。那时我们家还是那辆柳州五菱,那是个冬天的晚上,孩子的爸爸开着车带着我们行驶在凯赛大桥上。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我俩在车上有争论,孩子爸爸声音大了一些,谁也不曾想还在我怀里的儿子,会突然伸出手“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爸爸脸上,他爸当时就愣掉了,我也愣了,我和他都没想到小小的儿子会如此的护着我,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儿子和我是肝胆相照的,我的儿子是来报恩的。

我们按揭买了一套不大的房子,因为上班离着近,又和开发商认识,小区还没有集体交房,我们就急匆匆的装修装修就住了进去。那时的房子只是地板砖,木装修做完了,窗户还都没有封,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家收拾。

这一天我上中班,要五点多才能到家。走到家,就看到房门没有关,整个房间的地板上都是沙,沙上还有很多的脚印。心里正吃了一惊,一转头看见儿子在客厅里用碗挖沙玩,房间里嗖嗖的风,已经是深秋的季节,新房子又是那样的冷。儿子看见我来了,马上跑过来抱住我,脸上两道干枯的泪痕,鼻子下面也黑黑的,带着哭腔给我说:“我爸他喝醉了,我拉不起来他,我喊他他也不答应,我哭也不理我。”我可怜的儿子还不到三岁,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家里的窗户还没封上,我吓的都不敢再想下去 真是万幸,没出什么事情。一下子又心疼又生气,卧室里那个烂醉的人如死了一般,儿子说:“我怎么喊他,他都没动静,拉也拉不动,我还给他水喝,他也不喝。”那么小的儿子就知道负责了,那时的心就在繁杂无依的生活里慢慢的变得坚硬,不敢依靠,不敢依赖。

后来,因为他爸的逢喝必醉,经常生气,后来又爆出了他赌博,欠了无数的赌债,他一次次的忏悔,一次次的反复,无数次的悔改的机会都被辜负。在许多次的大吵之后,我们讲到了离婚。我听到儿子屋里有抽泣声,我推开门,看到我的儿子正趴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瘦小的肩胛骨不断的起伏着,那时的儿子已经上初一了。我的心很疼,我喊他,我给儿子说:别哭了,无论妈妈去哪儿,妈妈都带着你,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说完我也抱着儿子哭了起来,从此我俩就成了彼此的依靠,相守相依。

因为儿子学习基础不太好,进入初二成绩一直下降,我很着急。和儿子商量:要不要上课外辅导?儿子有些急躁,他总说辅导没用,只会浪费钱,他自己就能补上来。我知道他是怕浪费钱,不想给我增加负担。因为我和他爸离婚以后,他爸没给过我们一分抚养费,因为他赌博欠了一屁股帐,自己还顾不过来,何况孩子?我一个人做着生意撑着我俩的生活,儿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不想给我太大的负担。但我明白,儿子这时候需要引导而不是教导,这些需要他自己做决定,也需要用事实引导他改变。我就给他商量:这一学期你自己努力,到期末考试如果成绩提升了,咱们就不上课外辅导,如果没有提升,那你就需要妈妈的帮助,给你找辅导老师。到了期末,发了成绩回家的儿子主动给我说:妈妈,你给我找辅导老师吧,我去上辅导。看着儿子有些丧气的脸,我安慰他:我知道你努力了,成绩不理想,没关系,妈妈给你找老师辅导,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毕竟妈妈是做生意的,比上班赚钱多,妈妈保证你的生活质量不会变差。咱俩都有任务,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我的任务是好好赚钱,咱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儿子很懂事的点了点头。

从此之后,儿子就像钉在了椅子上,晚自习回到家还要继续学,学到十二点洗漱睡觉。就这样我的儿子超常发挥的考上了济宁的重点高中。进入高中之后,儿子一反常态,在学校的各种事物上积极进取。从来没在班里担任过职务的他,竟然直接找班主任说自己想当班长。这是我所从来没想到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使一个小男孩迅速成长的。我还记得我儿子小学说的话:我不当第一,我喜欢当第二。我也不当任何职务,太麻烦。在高中为了不影响学习,老师安排了他一个体育委员。更令人惊奇的事还在后面,他竟然去应聘了学校的播音主持人,要知道他从来没学过播音,平常也就说个普通话,但应聘主持人应该差的还远吧?可是儿子竟然应聘上了!儿子的所做所为让我吃惊,也不断的激励我前行,我们互相的见证各自的成长。此后的三年儿子一直在努力,文化课,摄影都争分夺秒的学习,至于瘦瘦高高的儿子的脊椎骨被椅子磨出了咖色的茧子,那是多少个日夜挑灯夜战啊!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儿子终于考取了自己心仪的学校!雨渐渐已经淋湿了我的鞋子,还继续侵袭着我的衣裙,缠缠绵绵的,扯不断理还乱,我望了望这阴霾的天空以后我和儿子的路程需要各自为战,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千里之遥剩下的路各自勇敢,可是儿子刚离开,我就开始想念。

孩子的世界离我越来越远,而我只能做到默默的守望,不拖累,做好家的念想。我们都在为了孩子离开而准备,所有的一切都只为孩子有结实的臂膀,奔向更宽广的世界,只要孩子需要,我就会如一棵树一样站立,给孩子着遮荫蔽雨。这时我才真正理解了每个做父母的爱,为之深远的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