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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耿清瑞 ‖ 过了麦,娘看妮

来源:本站    作者:耿清瑞    时间:2024-06-21      分享到:


“过了麦,娘看妮”是鲁西南一带的风俗习惯。

“过了麦”是个时间段,也算是鲁西南的方言吧,意指刚过了麦季之后的那段时间。若说得具体点,应该是从收完麦子到入伏这个期间,大约个把月的时间。

现在几乎没有麦季之说,等麦子熟透,收割机下地,一边收割一边脱粒,几亩麦子不多时就完事了,还有专收麦子的商户到地头收麦,接着就兑换成了现金。过去人工收割,低头弯腰,一镰一镰地割,一把一把地捆,一车一车的拉,再加上打场脱粒的工夫,因而麦季跨度时间较长。当时农民收麦,无异于打一场战役。从磨镰割第一垄麦子开始,到割完捆好运到场里,大约要用时一个星期,再打场、晾晒、交公粮,还得一个多星期甚至更长,算起来就得半个多月,而这段时间,老天爷还会来凑热闹,时不时地来场风雨,更增添了人们的忙碌,延长了麦季时间。

过了麦,人们经过麦季的“虎口夺粮”,总算可以喘口气了。人们常说“过了麦,娘看妮”,这个时节娘家娘要去闺女的婆家走亲戚。麦季太忙,母亲心疼闺女,担心在婆家累坏了身体,就亲自去看闺女。那时拿不出贵重的礼物,赶集买一串油膜,类似于油条,油条是单根的,而油馍则做成了圆圈,用纸经子系上,提在手里,香喷喷的,多远就能闻见。也有条件好要面子的,再拿条二斤重的鲜鱼。麦后正值河里上鱼,集上卖鱼的很多,又嫌鲤鱼太贵,多半买条鲢鱼,用根柳条穿过鱼鳃,提着便走。

那时乡村封闭,来个生人还真稀罕。走亲戚也没导航,需要问路。还未进村就有好事者打听谁家的亲戚来了,然后早就跑到主家送信,你们家来亲戚了,快去接吧。亲家母来了,可不能怠慢,婆婆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出门迎接,媳妇跑得更快,老远就喊娘来,你咋来了?俺看俺妮来,妮来你咋累廋了,你婆婆光叫你干活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娘亲,看着多日不见的闺女拉着手不松开。婆婆耳尖,早就听到了,只是不好搭腔。忙岔开话题,老姐姐,您可来了!我说今儿一大早,大榆树上的喜鹊叫得那个欢啊,就知道会有喜事,这还真准头。说着拉起了亲家母的手,悄悄地说,哪敢让孩子干重活啊,孩子是有喜了,吃不下饭。她们说笑着走到家门口,遇到出门迎接的公公。公公本是个老实庄稼人,平时见生人就拘谨,何况又是遇见亲家母,一时竟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婆婆见状,赶忙说来客了,还不快去集上买菜?公公这才如释重负,就坡下驴,慌忙搭讪了两句就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忙时集短,还不到中午菜摊子就散集了。公公只买了几根黄瓜,连忙走进供销社门市部,先称了二斤咸鱼,又买了两听午餐肉罐头,顺捎了两瓶苹果汽酒就急匆匆地往家赶,一路上还想着怎么也得打堆六个菜啊。

回到家没敢喘口气就跑进厨房,看见那条鲢鱼已在菜锅里翻腾,那边蒸馍的锅正在圆气,热气腾腾的白雾带着白馍馍的香味弥漫了全屋。他忙问够六个菜不?儿媳妇搭腔,俺娘又不是外人,随便吃点就行。婆婆接茬说,那哪能啊!老姐姐清吧里不来一回(即不常来)。哦,加上集上买来的,差不多够了。

又经过一阵子忙活,菜和馍都端上桌了,荤素搭配的六个菜摆成两排,新麦子面发的白馒头又大又白,仿佛胖娃娃的脸蛋笑嘻嘻地看着大家。婆婆说光忙活了,凉调的黄瓜忘了放香油了。留着“八岁毛”的小叔子赶忙拿来香油瓶,婆婆接过瓶子,一小股细流在盘子上面转了个小圆圈,“八岁毛”赶忙吸溜了一下鼻子,并伸出舌头,等着“舔油瓶”。那时香油金贵,一斤芝麻换四两油,那个“两”是“小两”,时兴“十六两”称,每次倒完香油,瓶口上总会有些残留,小孩子们便争着舔油瓶口,现在看起来真是好笑,可那时却习以为常。

吃完饭送客,婆婆连忙让儿子骑自行车送亲家母,彼此又推让了一番,亲家母坐上女婿的自行车后座,一溜烟地回家了。

时过境迁,麦季几乎短得当天就可以结束,“过了麦、娘看妮”的风俗便也湮没在岁月的深处。 

2024年6月20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