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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张依晗 ‖ 校园的小路

来源:本站    作者:张依晗    时间:2024-09-10      分享到:


六年前建成的新校区,在城市的西南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一所学校,甚至用导航也找不到大门,要在门外转来转去好久,等着人来接。

南面是一大片荒地,道路迟迟未修,学校的入口就隐藏在这里,用隔板和荒地隔开,缝隙之处常有野草探过头来。

周围还搭着架子、围着护栏的时候,一条窄窄的过道由师生和施工车轮流通过。白天黑夜,建筑工地响着乒乒乓乓的声音,缓缓旋转的水泥混凝土车,还有运送建筑材料的大卡车来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走进校园,倒也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别有一番洞天。尤其校园西侧有一条小路,两旁挺拔的小树一字排开,仿佛列队欢迎几个勇敢的拓荒者,枝头稀稀疏疏的绿意充满着生机又似乎满含期待。树下是各种层次分明的绿植,墙下还种了一圈蔷薇,虽还都未枝繁叶茂,却也长势喜人,令人赏心悦目。校长说别看地方小,到处都是宝,光果树就十来种,还有很多不常见的稀有树种,慢慢待时间长了就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好了,谁来谁聪明,谁来谁沾光。颇有几分自得,令人不禁莞尔。

一晃六年过去了,第一批学生已经升入初中,校园里的学生和老师也熙熙攘攘起来,而小路依然幽静,昔日的小树已参天耸立,目之所及,苍翠欲滴,果实累累。而我也一直享受着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喜悦。每天早上我都要沿着小路,从南头到北走一趟。因为小路不长,我就溜得格外珍惜,每走一步都尽情欣赏,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片绿荫,我都含笑凝视,仿佛和老朋友一一打着招呼,不舍得错过谁,也怕怠慢了谁。最南端是高大的槐树,每逢槐花飘香的季节,我就会在树下凝望那些洁白的槐花,真想生出一对翅膀来,飞到高高的枝头采摘那芳香扑鼻的槐花。极目远眺,仰望绿荫之上那方蓝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之下日益繁茂的枝头新绿,有种置身于大自然中的欢畅和沉醉感。如果时间允许,一条百米长的小路可以来回溜好几趟,溜出了意犹未尽,天高地阔的感觉来,美好的一天就在这条安静的小路上开启了。

从荒凉到静雅,新校区渐渐有了名气。来的时候不想来,来了以后不想走,这是每一个人的感受。喜欢在校园小路散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老师喜欢早晨来到这里往返跑,有的老师喜欢放学后和小伙伴来这里边玩边各种拍照,还有的老师弓着腰小路上喵喵叫着喊小猫来吃饭,连看门的保安师傅也会在空闲时间来溜达几圈,当然也不乏活泼可爱的孩子们的身影,他们总是趁着上体育课或者倒垃圾的时候故意绕道而行,在小路上看看蚂蚁,找找小虫,捡捡树叶……常常会有学生跑来告状,谁谁谁一个垃圾倒了十几分钟,然后一片愤愤不平。而当我答应他们放学时也到小路上溜达一圈的时候,则欢声一片。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会和桃花杏花蔷薇花一起闹春,炎热的夏天我们在绿荫下看缕缕阳光投射下来的影子,秋天我们会来捡拾落叶做成精美的书签,冬天大雪纷飞,我们会在小路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有一天退休的老校长来了,作为待客的最高待遇,我们陪他在小路上溜达。就像第一次他带我们来这个校区一样。他一脸惊讶:榉树都这么高了,银杏树这么粗了,落叶的时候可别扫,让小孩们玩玩,玉兰花和桂花开的时候都闻到香味了吗?张老师你说你窗外比别人少一棵木槿我可给你补上了哈,开花的时候没少走神吧。山楂树结了这么多,听说李老师没少做山楂酱,前段时间看到小训的写生作品获奖了,没想到咱们的校园画出来竟然那么漂亮。

走到一棵核桃树前,他意味深长地说:“听说有人把它的果实当梨吃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啊?”大家顿时看着我哈哈大笑!最后他喃喃自语:“我盖了一辈子学校,这个学校最小,最偏远,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得好好盖。”

美丽的小路上还时常上演着感人的小故事。被新来的老师严厉训斥了几句的李浩浩又跑了,他在一楼开开合合地摆弄着两扇门,看见我立刻又跑了,跑到了那条小路上。我并不慌着去追他,一边欣赏着,一边说:“哇,这里还有小猫呢!有人想来看看不?”他轻轻过来了。像往常那样,我伸出手去,他习惯性地抓着我的手,情绪稳定下来。花丛中真的跑出来一只白色的小猫咪,我们跟它喵喵地打着招呼,小猫叫了一阵,又钻进了草丛里。“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我指着几棵结满了果实的大树。他瞪着迷茫的大眼睛不出声。“这是核桃树!”大眼睛满是惊奇,走上前看了又看,还摸了摸垂下来的几个梨子一样的核桃,“你知道么,老师一直以为这是梨树,有一年看着快要熟了,就摘了一个咬了一大口,别提多难吃了,后来别人告诉我这是核桃!”说完我大笑不止,他也哈哈哈大笑起来。我又领着他来到高大的梧桐树下,地上满是爬来爬去的小虫子,他蹲在地上看得出神,还移动着树叶为小虫子扫清障碍,我闭目养神静静陪着他,等我睁开眼睛,李浩浩同学从小路另一头跑过来,手里拿着几棵绿色的东西,一股清香扑来,是薄荷,他兴冲冲走到我跟前,摘下一片叶子在我手上使劲揉搓着,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上被叮了一个红疙瘩,他竟然找到了薄荷,竟然还知道薄荷可以治蚊虫叮咬,好聪明的小孩,顿时心里暖暖的,我牵着他的小手又看了忙忙碌碌的蚂蚁,看了小鸟叽叽喳喳从小路上空飞来飞去,看了杏树上还有几个残余分子,还看了一棵老树发了新芽,上课铃响了,他领着我,我拿着几个掉在地上的梨子一样的青核桃,朝教室走去,好像从小路上满载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