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张阿芳 ‖ 妈妈的找物玄学
我从小就知道妈妈有一套自己的占卜方法,用一组符号寻找丢失的东西。
如果知道物品丢失的日期或者时辰,妈妈会用手指着竖线数着,如果最后数字落在了最中间的一个竖线,妈妈会很放心地说一声:“丢不了,能找到。”如果靠边一些,她会说:“需要一些时间,也能找到。”
如果落在了最边上,她总会皱起眉头,说:“丢是丢不了,肯定能找到,不知什么时候。”这可真是迷信。过了很多年,我才明白,这是妈妈独特的生活哲学,是抵御生活困境的一种自我安慰吧。
那一年,我家刚刚搬到水库旁边的平房里。之前的这里,只有一户人家,草地摇曳着野花,白杨树叶哗哗作响,只一年,居民都搬过来了,现在这里,俨然是城里了。我曾见过岁月飞驰的样子。
爸爸去济南打工了,厂里发不出工资,临走并没有给家里留下生活费。妈妈是有安全感的,她有九十元私房钱。在那时是一笔巨款了。她盘算着,给我们姊妹几人买新衣服,每人再买双鞋子。
糟糕的是,钱找不到了,妈妈记得包在一个手绢里,里边还有一层纸,放在箱子里,怎么会没有呢?这当然不可接受。妈妈开始用独特的找物方法来找她丢失的钱了。她拿了粉笔在水泥地上画图,画完开始数,算丢的日期,这不好确定,她一遍一遍改着日期,直到最后停留在最中间圆的最中间线上,才高兴地说一声:“掉不了吧,我就知道肯定掉不了,过几天自己就会冒出来。”我实在记不起这笔钱是否找到,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都对丢失这笔钱淡然处之了。
那年过年时,我们都穿上了新衣服,这让妈妈很自豪,她回忆起往事,总说那年搬家,你们都穿上了新衣服,那年多困难啊。我不敢说,我也记得那年穿的新褂子,玫红的底子,白色的小花,整个一个中年妇女穿的颜色,我照镜子时,对镜中那个土里土气的人实在爱不起来。后来,妈妈老了,再也看不到她这样找东西了。我无数次在夜晚看月亮也是东升西落,看星河满天,看海棠花也没有睡去。
在和命运的博弈中,我没有感到赢过。我去母亲住的小区,春天是蔷薇爬满围墙,现在是凌霄花,楼下的邻居笑着和我打招呼:“来看你爸妈?”我诧异:“您认得我?”“你是阿芳啊,怎么不认得?”到了楼上,我问妈妈:“妈,你以前找东西,爱画三个圆,然后数日期,还记得不?”妈妈很警觉:“你丢了什么?”我心里涕泪滂沱,我丢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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