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马文海 ‖ 窗外飘来一片云
一个晚秋的早晨,我和妻子梁上燕,乘坐老同学吴苹的“奇骏”,应邀去他在威海的公寓做客。
车窗半开着,海风拂面,清爽而温润⋯⋯
“老马,到了。”吴苹关掉引擎,对我们说。
奇骏停在一栋红白相间的四层小楼前,这是山大威海分校教授公寓小区。
吴苹住第一层。
“呜——汪!”大黑狗“京威”的问候打破了小区的幽静。“京威”因跟着吴苹夫妇,频繁奔走于京城和威海之间而得名。
吴苹把公寓的入口改在车库,与一楼的厅堂打通,用木梯连接,是自行设计、自行施工的家建工程。
“老吴你这入口像舞台上的暗门——Trap door!”我说。
“咱们学舞美出身,车台转台升降台暗道暗门是舞台必备!”吴苹说。
吴夫人王兰忙招呼我们坐下:“老马多年没见,胖了。在学校那会儿多瘦啊!”
王兰说得没错,那时的我,瘦得像从“三年自然灾害”中走出来的幸存者。
“老马是咱班第一个光临寒舍的!”吴苹八字眉间闪出愉快的神情。
“你这寒舍不错呀!”我对吴苹的“寒舍”表示赞赏。吴苹在爱丁堡苦读六年,拿到PhD后,受聘于山大,这房是以内部价购买的。
“老马你那香港的豪宅⋯⋯”吴苹说。
“老吴你去过,我那豪宅跟你的一比,倒成了寒舍。”
一年前吴苹从爱丁堡去香港,下榻在我书房的地板上。当晚在我的微型客厅,我们籍着一罐“青岛”高谈阔论,从李安的原版《色·戒》,谈到全班同学,从三十九年前入学,论到“人生的密码”,谈着论著,困意就上来了。那时,窗外淡紫色的夜空下,已经是万家灯火一片⋯⋯
⋯⋯
三十九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一九七八年的一个春日,中央戏剧学院迎来了文革后第一批新生。
学生宿舍304室的三位青年——老张张翔、老司司子杰和老马我,楼道对面的老揭、老滕、小袁、小冈,以及楼下的袁明、孙路已经先到一步,另外两班的新生也到得差不多了。
同学间以“老”相称,就从入学的第一天开始了。
这时,楼道里传来一声问话,明快的北京口音:
“这儿是舞美布一的宿舍吧?”
“舞美布一”是“舞台美术系布景设计一班”的简称。
一个肩背行李、手提画箱网兜的青年走了进来,一边说,“我感觉就是这儿了!”
“你是⋯⋯”坐在靠门书桌旁的司子杰说,山东口音,“我感觉你就是吴⋯⋯”
“吴苹!”对面房间的老滕滕沛然喊道,“垂杨柳三中教美术的是你吧?考试那会儿,你带去一张画儿,是一片大云!”
“舞美布一”的名单上,吴苹是十个人中最后一个报到的。
正在学英语的老张张翔转过头,说了句英语:“Hello,吴同志!”
“Hello 各位!”吴苹的八字眉一闪,咧开嘴,“我是吴苹,口天吴,苹果的苹。”
“合着你来自苹果园。”仍是滕沛然的声音,“石景山儿,远道儿啊!”
“来自水碓子,朝阳门水碓子。”吴苹说。
看见吴苹身后的短发女青年,我问,“这位是?”
“我叫王兰,帮着拎包。”女青年说着,放下“包”,一个长方形的大纸盒仍小心地捧在手中。
那纸盒上画着高脚杯和箭头,还用红墨水写着:“小心轻放,勿压勿摔、防火防潮、切忌倒置。”
“咦,这是干啥地?”我说。
“这是《云》。”吴苹留意到我的东北话“干啥地”,就顺势说,“老少爷们儿,这是我老吴的习作:云。”
“云?”我们围上前去。
吴苹放下行李、画箱和网兜,接过纸盒,庄重地放在书桌上,拆封,揭开牛皮纸,《云》终于显露了出来。
一团巨大的、金色的云充满了画面,一线深色的海水前,站着一个红衣少年⋯⋯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我说出高尔基《海燕》的第一句,“乌云和大海之间⋯⋯”
“站着一个红衣少年!”滕沛然走进门来,接过下半句。
对面的老揭小袁小冈也闻声凑了过来。
“我是揭湘沅,揭锅的揭,湘江的湘,沅江的沅,可叫老街。”“老街”湖南口音,一张少年脸。
“湖南老街!”吴苹说,“湖南话应是老该!”
“揭大师,人像画儿大师,按北京胡同串子话,揭的师!”滕沛然说,又自我介绍,“我,老滕,滕沛然。”
“我是袁庆一,喜番打南球。”袁庆一说。
“袁庆一,欢庆五一,来自芙蓝——湖南,身高⋯⋯”滕沛然说。
“身高一米八呃呃!”袁庆一说,伸手一跳,摸到了头顶上的日光灯管。
“呃呃,就是二二,一米八二二。”滕沛然解释着,“南球,就是蓝球,喜欢打蓝球。”
“我⋯⋯朱小冈。”朱小冈眯缝着眼,“我⋯⋯身高快到一米七呃呃。”
“小袁小冈,这两个瓜娃子,高中直升大学,幸运儿喔!”张翔说,“我,老张,张翔⋯⋯”
“成都歌舞团大提琴手。”我说,指向床边的大提琴,“巴适!”
“巴适就是很好,老马的川话要得嘛!”
左起:吴苹、梁上燕及作者,2018年10月于威海
“我,老马,来自东北,那嘎达贼冷——”我说,做出瑟瑟发抖的动作,又指着床上的狍子皮,“这狍子皮,从大兴安岭加格达奇整来的,抗风抗冷,巴适得很!”
大家去摸那狍子皮,一边啧啧称奇,连说:“巴适得很!”
“这云⋯⋯整得厚实!”我说。
“我是先用刮刀整出肌理,再一层层罩上颜色,整的是透明画法!”吴苹说。
“学的是?”司子杰说。
“康斯太勃尔!”吴苹说。
“没听过!”我说。
“这是⋯⋯新云?”张翔说。
“这是五七干校时的旧云,刚刚做了修复。工序复杂!”吴苹说,发现王兰已趁大家高谈阔论时离开,“她回金台路中学教课去了。”
“唉呦喂,你们都聚在这儿了!”班上的两个北京女生也闻讯赶来。
“我是袁明,当过知青。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袁明齐耳短发,很明快的样子。又指着旁边的女生,“这是孙路,我俩住二楼,你们楼下。”
“孙路,听说令尊就是孙滋溪,孙先生。”我说,记起小时候父亲给我的《儿童文学》,里面一张彩色画页《同学》,就是孙先生的作品。
“孙小妹,以后哈,到你家拜访拜访孙先生!”司子杰说。
“要得要得!”大家赞同。
“孙路是应届高中生,没下过乡。”袁明说。
“怪不得看起来像高中生,原来就是高中生。”大家说。
“吴——苹,你的云⋯⋯”孙路说。
“叫我老吴就成。”吴苹说。
“喔老吴,你的云,是用的坦培拉?”孙路说。
“是油画,透明画法,康斯太⋯⋯”吴苹说。
“我还以为是坦培拉呢。”孙路说,“喔,坦培拉就是蛋彩,用蛋清或蛋黄调的颜料。”
“你说啥子?蛋清蛋黄?喔豁龟儿子,鸡蛋好贵!”张翔说,“我在火车上用全国粮票,悄悄咪咪跟农民换了六个。那农民胆小,生怕被抓投机倒把、破坏统购统销喔⋯⋯”
门外突然闪出三张深棕色的面孔,又露出三口白牙,齐声说:“窝爱你!”他们嘻嘻地笑着,忽地不见了,留下一股强烈的体味混合著香水味。
“这大概是咱班的喀麦隆留学生,就住隔壁。听说我国给他们每人每月一百二十元的生活费。”我说。
大家十分诧异。
“姥姥,咱班主任秦老师才拿八十!”
“咱名誉院长大剧作家曹禺才拿二百!”
“你老马带工资上学,拿三十五元,算是提前进入小康。”
“咱路经地安门马凯餐厅,只能说声味儿正味儿全对。”
“我老爸每月给我十元,只够吃杂合菜。”
“杂合菜是啥子菜式?”
“就是把剩菜折箩,大杂烩。”
“俺也就是在电炉子上煮点儿疙瘩汤。”
说到吃,大家不觉䜩了下口水。
“唉呦喂,瞧这不是麦乳精吗?多新鲜!”朱小冈惊呼起来。
果然,吴苹网兜里的玻璃纸袋,绿色图案上印着红字:“高级营养品,上海麦乳精”,还加了拼音“MAIRUJING”。
见麦乳精开着口,大家说“咱也来一口”,便拿出汤匙,每人舀出一下,放入口中,干嚼着,一边说:“味儿正,味儿全对。”
看着麦乳精少了一大半,吴苹说:“各位且慢,这村儿里的老少爷们儿胃口太好⋯⋯”
我想起地安门的白石桥,说:“老吴,村儿里人自来熟,你不如把这麦乳精藏到桥洞子底下。”
吴苹的自制吧台。左起:作者、吴苹及京威,2018年10月于威海
楼道里传来收音机播放的音乐,是斯特劳斯的《春天圆舞曲》。
“春天来了⋯⋯”袁庆一说。
话音未落,楼梯口又传来一声喊叫:“舞美系的新生吴苹!有人找——”
一看,是吴伯母,吴苹的母亲,从东总部胡同的“人美出版社”看儿子来了。
大家连忙擦干嘴巴,收好汤匙,给吴伯母让座。
“我来看看吴苹的宿舍。”吴伯母短发,穿人民装,戴着套袖,一副编辑人员的模样。
发现大家在围观《云》,吴伯母转向吴苹,带浓重的江浙口音:“吴苹呀,侬做事体勿要脱兜落襻的。侬窥窥看,皮夹子都忘在屋里厢啦。”又转向我们,“脱兜落襻就是丢三落四。嗐!”
“云和丢三落四”,是我对吴苹的第一印象。
“我担心他上课拉司卡。”吴伯母对我们说。
“拉司卡?”我们不懂。
“我这是老上海话,洋泾浜英语,Last car,就是迟到!”
几个学英语的同学忙说:“Last car,晓得啦,是末班车,我们都险些错过。”
“我这儿忙了一大早,光顾包装我这云了。嘿嘿。”吴苹说,指着网兜,“差点儿把这个忘在公交车上。”
“我家的吴苹啊,老早就欢喜画云,太入神了,老是神志糊志的,成了个马大哈。”又转向吴苹,“侬那衣裳袜子经常打一打好勿啦?”
“打过了,打过了。”吴苹回答着,又对我们说,“喔,打就是洗。嘿嘿。”
忽然间,吴苹转头望向窗外。大家跟着转过头去,只见一片大云正运行在空中,彷佛要飘进来一般⋯⋯
“拉司卡”,Last car,文革时大学停止正常招生,我们中大多数在社会上耽搁了七、八年,才有幸搭上了“大学末班车”。
⋯⋯
“呜——汪!”车库里的京威受到冷落,又叫了起来。
“京威是狗到中年,耐不住寂寞,我看还是放它进来吧。”吴苹说着,打开了暗门。
京威向每人的膝盖嗅过,发现我们在观赏墙上的《云》,便朝那云凑过去:
“呜——汪!”
“乖!京威是在表示赞赏呢。”梁上燕说。
“乖乖隆地咚!老吴一直在画云,初心似炬啊!”我指着墙上的几幅“云”,说出一句南京话和一句生僻的成语。
墙上的《云》比四十年前更加气势恢宏,如同原子弹爆炸一般。
“震撼!”我说,“老吴,这云可是新云?”
“是早年的旧云,最近做了修复。”吴苹说。
吴苹在微信“朋友圈”中介绍过他的“旧画修复系列”。短视频中,吴苹戴白色棉线手套,握电动修复神器,正仪式般地工作在一张旧云前。
这引起了“朋友圈”的议论:
“勤快的老头⋯⋯”
“从早忙到晚⋯⋯”
“乐此不疲⋯⋯”
“渐入佳境⋯⋯”
⋯⋯
“老马,咱们学舞美出身,动手能力都行吧。”吴苹说,“你看我这儿,不光修复旧画儿,还制作布景道具呢。”
果然,吴家随处可见“布景”和“道具”的痕迹。那个树枝挂衣架、树墩子咖啡桌和树干酒吧台,一看就是吴苹的“舞美”套路。
吴苹:《山顶场院》,布面油画
“老吴看来你一直没闲着。”我说,“其实你可以接受学校的返聘,参加些社会活动啊。”
我想起大多数退休人员,都耐不住寂寞,耐不住被社会遗忘,而频频出席活动,舍不得昨日的辉煌。
“老马咱们活到这把年纪,已经掌握了人生的密码,那些研讨会呀,开幕式呀,签名剪彩发言合影聚餐呀⋯⋯ 算了吧。依我的性格,我喜欢单纯,否则你的画儿就变了味儿、味儿不正了。”
“这些我感同身受。人各有志,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算了吧。”我说,“老吴你说的人生密码,到底是什么?”
“密码何处觅,尽在云雾中,嘿嘿。”吴苹指向窗外的云,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悬念。
王兰和梁上燕觉得我们的对话也同样的虚无飘渺,就躲到一旁,聊别的家常去了。
“美术圈其实也很江湖。人人都想出奇制胜,都想出大名赚大钱,就是静不下心来,画自己的真实感受,浮躁啊。”吴苹说。
听吴苹说到“出奇制胜”,我本要说“各庄的地道都有不少的高招儿”,又觉得不够文雅,就说,“江湖路远,就此别过,宁可去追求云和远方哈哈!”
“江湖,依我看,有英文Politics的意思,就是政治。我老吴不感兴趣。”
我觉得吴苹的话很有道理,就说:“也对,去他的江湖,去他的虚无飘渺,去他的Politics,还是画云吧。”
“老马你尝尝这个。”吴苹打开一罐香榧,转移了话题,“这是老家枫桥的特产。”
“老家?侬是上海宁。”
“老吴我上海出生,家母却在枫桥长大。”
“上海我晓得,枫桥?係边度?”我本想用上海话问“枫桥在哪里厢”,却因长住香港,竟把上海话和广东话混为一谈了。
吴苹讲了枫桥如何如何,枫桥三贤如何如何,枫桥的阿根阿娣如何如何,还说:“我得回老家住住。对了,建个工作室,二十六层以上!到时候你老班长过来,带着全班的老少爷们儿!”
“老班长”不是绰号,而是我学生时代的“官职”,本来已被淡忘,却在晚近被司子杰捡了回来。
接着,吴苹出示了一张铅笔画稿,还有手机上的照片。
“我在构思一幅油画,就是老妈的吴家老宅——吴家大院,在枫桥镇全堂东昄村。”吴苹说着,在手心上写下个“昄”字。
照片中的吴家老宅白墙灰瓦、飞檐翘角,是典型的徽派建筑。
“味儿正,味儿全对。”我说,模仿着学弟王绍林的语气,“这墙上斑驳的痕迹⋯⋯可千万别让他们粉刷一新。味儿,要保持全对!”
王绍林是我们下届,为电视剧《人民的名义》设计了贪官藏钱的密室后,在微信群里天天把“味儿正、味儿全对”挂在嘴上。
“老马说得也味儿正、味儿全对。老宅的墙不能刷,那墙上的斑斑点点,是岁月的痕迹,是阴阳现象和景观形态。”吴苹说。
说到“阴阳”,我想起吴苹的博士论文,说:“听说你的论文论阴阳,被图书馆收藏⋯⋯”
“大英图书馆!嘿嘿!这正是我老吴的得意之处!”吴苹说,八字眉间露出了兴奋的神情,“我论文的全称是《阴阳现象和景观形态》。被送进大英时,我自己都不知道。后来去找,人家说这是永久收藏,拿出来得收五十英镑。我问永久是多久?他们说,这宇宙间,地球存在多久,大英就会存在多久,你的论文就会存在多久。想想我老吴的论文,和英国历代名著站在一起,慢慢变老,慢慢泛黄,我老吴就禁不住⋯⋯嘿嘿。”
“热泪盈眶!”我说, “老吴,你的PhD前后共花了几年?”
“正经读一共六年。”吴苹说。
“六年!太不上算!国内要高效得多。现在是硕博大跃进,亩产万斤粮⋯⋯”
“爱丁堡大学规定,博士论文答辩前必须要先出版。我的是在加拿大出版的,很难。”
“明白。我在UIUC评终身教授时,也要求有出版物,用英文自不必说,还非得在英美加出版才算数⋯⋯”
“每一张图片来源都要注明,引用别人的,一定要经获准。”
“没错,我书中用了《蒙娜丽莎》,你猜怎能着?出版社付了卢浮宫一百美金!”
“没办法,国内就方便多了,随便用!”
吴苹的博士论文:《阴阳现象和景观形态》,藏于大英图书馆
我想像着吴苹手捧笔记本,在大英图书馆踱步,一边望向窗外的云⋯⋯“你老吴肯定像马克思那样,把人家的地毯踩出了一溜儿脚印!”
“你别说,我那时还真酝足了气,使劲儿踩了六年,半个脚印也没踩出来。”
“你那时穿的什么鞋?”
“李宁网球鞋。”
“怪不得,你那鞋没马克思的鞋给力哈哈。”
⋯⋯
出去吃饭前路过吧台,吴苹说:“我这吧台刚好够咱全班开个派对。”又指着吧台下的坛子,“这不,刚刚收到老家枫桥馈赠的会稽山老黄酒,明春择日开坛,恭候诸位光临。”
“老马你得劝劝吴苹少喝酒!”王兰对我说。
“对,老吴你这酒先别开坛,给咱班同学留着开个派对。到时候拉条红绸带,老班长我来剪一把彩。”我学着吴苹的口气,又说,“嘿嘿。”
“感觉咱们上学那会儿就在昨天!”吴苹说,“那间有天窗的画室⋯⋯十几个同学济济一堂⋯⋯”
“可惜袁明芳年早逝⋯⋯”我说。袁明是班上两个女生之一,毕业后分到央视,可惜不久后⋯⋯如今若在,春晚起码设计了N多起,那大裤衩可是个好平台。”
“我总觉得袁明还在,在某一个地方。”吴苹说,稍停,“云深不知处。”
那坛子里彷佛飘出了酒香。
车库门口,妻子梁上燕发现自己的“耐克”鞋后帮缺了半边:“乖!我的鞋子!”
正诧异间,瞥见了京威。
“这是被啃的呀!准是京威干的!”王兰说。
“京威受了冷落,觉得你们喧宾夺主,气不打一处来。都是客人惹的祸。”我们说。
“京威,No no no!”吴苹王兰对京威说。
京威一脸坏笑,又“呜——汪”地叫了起来⋯⋯
天边染上了玫瑰色,一片巨大的云被落日的余晖照亮,彷佛镀了一层金。云慢慢地飘着,向着遥远的远方。
2025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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