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江夜雨 ‖ 金乡记忆——冰糕江米棍江米团爆米花
题记:无论身居何地何位,无论青年、中年,抑或老年,童年永远是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念想。事实上,当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忆童年时,也意味着人生逐渐走向中老年。
童年,有许多值得深思的地方,在童年里磨砺、成长、进步。通过回忆童年,我与那些不快和解,与青春说声再见,毅然决然地奔赴更远地的远方。对我而言,童年有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有更多的快乐的时光。思忖再三,我更多钟意那些快乐的时光和往事。童年的快乐,除却游戏、食物,仿佛也没有其他值得回忆的地方。家乡鲁西南金乡的农村,冰糕、江米棍、爆米花是童年时代最为难得的零食了。相信每一个七八十代出生的金乡人,都对其有着深刻记忆。
金乡的夏天,酷热、干燥、少雨,夏季风吹过,村路上扬起烫人的烟尘,蝉儿在榆柳树的枝叶里卖力地嘶鸣着。村子的坑塘里,光屁股的男孩子们在泥水里嬉闹着,无忧无虑,大人们聚在老井附近大树下,喝着水,摇着蒲扇,拉着家长里短。村外是一望无际的金黄的麦浪随风翻滚,这便是八九十年代金乡农村最为平常的夏日图景了。
一声“冰糕,鱼池的牛奶冰糕”往往会打破村子的宁静祥和。如同号令一般,光屁股的孩子会从坑塘里冲上来,拎着背心短裤,奔向各家大人。卖冰糕会在人场对面寻一处荫凉,支好后座放置着白色冰糕箱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摘下草帽,拿起毛巾,擦擦满脸的汗水,热情地同村民们打着招呼,同时用手护着冰糕箱子,提防被冒失的光屁股孩子将车子挤倒。
冰糕也叫做冰棍,应该是糖精加奶精冷冻后的制品,现在看来算是垃圾食品了。但在八九十年代,吃食尤其是儿童食品匮乏的时代,冰糕对于孩子们来说,是相当难得和珍贵的食品。记忆中,每年夏天难得吃上一次两次,尽管才三五分钱一支,但必竟是穷人家的一份不必要的支出。那个年代,卖冰糕是个辛苦营生,需要一大早去县城冰糕厂去进货,用棉被包了放在白色的木箱里,然后走乡串户几十里路去零售叫卖,辛苦一天也就挣到三五元的微利。金乡有老话云 “卖冰糕的喝凉水”,一则是指冰糕本小利薄,冰糕的自己不舍得吃上一块;二则是指冰糕并不能解渴,在焦渴的情况下,含糖的冰糕会让人更渴。
包围冰糕箱子的人气上来的时候,便有旁边闲玩的大人走上前去讨价还价。一般卖冰糕人会要价五份钱,村人会讨价还价到一毛钱三支,各家各户小朋友会三分五分的将钱凑起来,集中购买,入在大铝盆中,分而食之。金乡的冰糕,以鱼池生产的质量最好,唤作牛奶冰糕,有股子奶香味儿,卖价要比普通冰棍儿高上一两分钱,丝毫不用担心现代的动员几十元一支的“切糕刺客”。想起那时候,用碗盛着冰糕,一口一口舔食,工业式的甜,透心的凉,便觉得人生一切美好!冰糕纸和冰糕棍也不会放弃,小小的舌头要咂摸干净那点甜味儿才能做罢!
冰糕还有一种购买方式,叫做包圆儿,通常是过了中午,卖冰糕人售卖不佳,导致冰糕融化,那就便宜了。五毛钱几十块都可能买到,融化了一半冰糕连汤带水带棍儿的倒上一盆子,也能满足童年孩子们贪婪的肠胃,俗称喝“冰糕汤”!或许受这种售卖方式的影响,金乡在九十年代初流行过一种饮料,叫做“凉嗖嗖”,销售量极大,盛行于乡野!喝过这种袋装冰糕味饮料的都要四十岁以上了。
鲁西南盛产玉米,麦收之后,四野里便是绿气森森的青纱帐,种植面积极大,是重要的秋季作物。以玉米为原料的江米棍应该算是最早的膨化食品了。玉米加了糖精,通过机器高温瞬间膨化,形成中空的棍子形状,截成一米左样的样子,放在尼龙袋子里,两袋一起搭在自行车后座上,就可以走乡串户的做卖江米棍的营生了。江米棍的售卖方式也分两种,一种是直接钱物交易,一分钱根;一种是以物易货,破铜烂铁、塑料布等及铜钱等老物件可以折价交换江米棍。通常会采用第二种交易方式,那个年代,小孩子兜里缺人民币是常态。但是哪有这么多废品可卖,就自己想办法制造废品了,村里的二蛋曾把他爷爷的玉质烟嘴儿换了江米棍儿,小柱把正在用的铁锅砸烂换了十几根江米棍儿,我曾把一方汉代玉印换了两根江米棍儿,无一例外,在吃完江米棍后,都被家长们免费赠送了一顿胖揍。成年之后,看到成袋的江米棍,也会买上一包尝尝,倒也是童年的味道!想想入事,啼笑皆非。物质的缺乏,反而会激发出某种渴望,制造出所谓的美味来!越是难得,越是渴望,越是记忆深刻!比如我10后出生的儿子,对这些东西是万万提不起兴趣来的!
童年记忆比较深刻的还有一种食品“江米团”,系高粱米加糖稀制成团状,鸡蛋般大小。销售方式一般由走乡串户卖些针头线脑的货郎代卖。货郎们摇着“呵啷崩崩”(鲁西南方言,拨浪鼓),来到村子里,村子里婶子大娘们便围上去,买些针头线脑、顶针、花边、松紧带之类的做针线活的必需品。孩子们则淘换些废品,换购江米团,现在想来,货郎们只是通过这种方式聚人气而已。这种换购还并非直接以货换货,而是通过一种“撞运气”的手段来取得,一根细细的指针放在圆盘上,圆盘划分了许多格子,分别标上“1234”之类的字码,拨动指针,停止转动是指向的格子,便是你最后能换取的江米团的数量,当时很时吸引我们这些小孩子们,满怀希望地去搏一把运气,或多或少,均觉得很有趣儿。
秋收之后,新玉米收到家里,崩爆米花的生意人便明显得多了起来,是吃“爆米花”的时候了!崩爆米花的老人将炉子支在村子的十字路口,燃起熊熊的煤火,拉起呼沓呼沓的风箱,摇起漆黑的爆米花炉子,吆喝几声“崩爆米花来”,便能迅速吸引来一群馋嘴的孩子娃娃。老规矩,第一锅是不要钱的,一般由村干部等村里的头面人物享受这种待遇,第一锅惊天动地地响上一声,也相当打了个广告,更多的孩子娃娃便央求大人们拿出一角钱,用碗或瓢盛了玉米或大米,依次放在崩爆米花人的身后排起队来。崩爆米花的老人便坐在阳光下,不紧不慢、不急不燥地拉着风箱、摇着爆米花机,十几分钟后,一声巨响,一锅新出炉的爆米花便完工了,孩子们在烟气中快乐地嬉闹,尝尝小伙伴家的爆米花,那种快乐难以表述。那时爆米花大多是原味的,是玉米最原始的加工呈现,淡淡的香和淡淡地甜,伴随着焦脆的口感,在童年的夜晚抓上一小把,细细品味,回味悠长!现代的美式韩式爆米花大多是些科技与狠活,甜腻无比,反而淹没了玉米的原始味道。这些爆米花机,放在富丽堂皇的场所,无声无息的生产着,卖着昂贵的价格,年轻人趋之若鹜,令人很是费解!在异乡的街头,偶尔还会遇到拉着地排车从事崩爆米花的老年人,尤其在夜晚看到炉火映着他们红红的脸庞,还是有着莫名平静与温馨!
现在想来,对冰糕、江米棍、江米团、爆米花有着深刻现场记忆的人们,大多已属中老年之列。过去年生活未必十分美好,但根值于记忆,亲情、乡情、友情寄托于这些童年琐忆中,依旧甜美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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