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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耿清瑞 ‖ ​那些借来借去的日常岁月

来源:本站    作者: 耿清瑞    时间:2025-02-26      分享到:


近来总想起老家过去那些年借来借去的日常岁月。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日常生活用品大都自家具备齐全,不需要再去向人借了。可在生活困难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借东西已成为家常便饭,你借我的,我借他的,有时也互借,凡手头暂时没有的东西,都可以先借来用,然后再想法还。这样做起来很简单,很便捷,也很省事,关键能够解决手头的难题。这在当时似乎已经成为一种生活习惯,也形成了一种和睦互助的风气。

我记得小时候母亲让我出去借鸡蛋。天已晌午,母亲准备做菠菜鸡蛋汤,菠菜洗好了,锅也烧开了,该打鸡蛋穗了,却发现放鸡蛋的竹篮子空空如也,鸡窝里也不见鸡蛋的影子,于是就让我去邻居家借两个。我到旁门的大娘家去借,我说大娘,我娘让我给您借两个鸡蛋,等明天俺的鸡下了蛋再还您。大娘二话没说就从一个小坛子里拿出两个鸡蛋递给我。我乐颠颠的送回家,这才成就了一顿菠菜鸡蛋汤。第二天上午,母亲让我盯着那几只老母鸡,说别让它们把蛋落外面了。我整个上午什么都没干,只当老母鸡的监工了。快到晌午的时候,终于有只母鸡钻进了鸡窝,我就蹲在鸡窝门口看着,可母亲不让,说小孩看鸡下蛋好红脸。但我也不敢远离,终于听见“咯咯哒……”那只母鸡一边鸣叫着炫耀,一边走下鸡窝,我赶紧把鸡蛋掏出来,还热乎的呢。眼看中午过去了,其他母鸡再没动静。我心里着急,昨天给邻居承诺今天要还鸡蛋的。母亲忙提醒我,说你去厨房旁边的柴禾堆里看看。我忙跑过去,柴禾堆里确实有个窝,上鸡窝没排上号的母鸡可能在这里下蛋了。我将手伸进窝里,果真摸到了一个。我高兴地跑到邻居家还了鸡蛋。

当时最常见的要数借米借面。有时正做着饭,突然发现面不够了,拿个瓢就出去借,平瓢借尖瓢还,还时一定要多还,这才显出邻里之间的厚道和情谊。至于那些常用的工具,相互借用就更没得说了,比如“铁锨抓钩板镢子,杈子扫帚扬场掀,镰刀石磨地排车,水桶井绳木扁担”等等,只要在那闲着,拿起来就用,根本不用客气。

那时自行车很稀罕也很时尚,能骑辆自行车兜兜风感觉比现在开轿车都风光。再说一个村里也没几辆自行车。早些时候记得村里有辆公用的自行车,据说是公社给大队配置的,“国防”牌,大轮头加重型,一次能驼千把斤。后来那辆车子车闸坏了,铃铛也丢了,连泥瓦都没了,正好可以用脚刹车。平时大队干部外出开会骑,村里有头有脸的人才能借出来,一般人借不到。当时个人买自行车的极少,不是不想买,而是买不起。买得起自行车的人大多吃公家饭挣工资,单纯的农村社员根本买不起自行车。谁家有事需要外出要早早地计划借自行车,从庄西头跑到庄东头,赶巧了才能借到。若遇过年走亲戚,借自行车需要排队,有时等几天才能排上号。一家人骑一辆自行车,大都超载。丈夫骑车,前面大梁上坐一个大点的孩子,后座上坐着媳妇,怀里再抱个孩子。车把上挂着猪肉、羊腿或鱼,后架的外侧吊着盖篮子或笎子,里面放着点心和馒头。直到改革开放,农村的自行车才渐渐多起来。

还有现在难以想象的,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有的需要借衣服。小伙子去相亲,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穿不出门,到处找关系好的人家借衣服。冬天衣服好借,向回村的退伍军人借件军大衣或向村小学的教师借件中山装,这都比较容易。人是衣裳马是鞍,一件军大衣就可能俘获一位姑娘的心。记得同村一个三十多的光棍汉,借了堂弟的军大衣去相亲。姑娘以为他是退伍军人,见他威武雄壮,器宇轩昂,禁不住心花怒放,很快便定下终身。但鞋子不能借,鞋子一穿就旧了,在当地很有讲究,大家都很忌讳。 

那时连小学生都知道互相借东西用。借墨水、借本子、借橡皮、借铅笔刀、借画册、借书等等。自习课上同位之间常借墨水。写着写着钢笔不出水了,就向同位借几滴墨水,笔尖对着笔尖,还数着“一滴,两滴……”,再上课时还要归还。借画册或借书更为常见,若一个学生买了画册,全班甚至全校同学都要轮流借看。画册的主人为了能够及时得到送还,画册的扉页或最后一页常写着几句顺口溜:“借书要爱惜,看完就要送,不送就得病,得病就要死,看你送不送。”

其实,借东西要及时送还,这是原则,也是道德。人常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弟子规》云:“借人物,及时还,后有急,借不难。”借的是信任,还的是承诺。借了必还,成为一种道德水准和诚信精神。在那些借来借去的日常岁月,人们虽然都穷,但很少听说有借东西不还的。

穷日子穷过,穷日子也有穷办法。那些借来借去的日常岁月确实给当时拮据的生活增添了诸多温暖和光彩。现在邻里之间再也不需要借来借去了,但人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原来那样亲密和融洽了。

2025年2月23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