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贺文键 ‖ 济宁名吃:草鱼抹锅饼——刘家鲜鱼馆
沿济宁老运河往南,石佛渡口附近水声依旧潺缓,离渡口不足二百米处,便是明运河石佛闸。闸畔不远,一爿不大不小门面便是刘家鲜鱼馆,其门庭简朴,却深藏着一味世代相传的珍馐——草鱼抹锅饼。刘家祖祖辈辈以此手艺为生,于水上人间烟火中,默默熬煮着数百年的时光。
康熙二十八年三月,运河碧波缓缓流淌。康熙帝南巡船队本应一路向南,却在石佛渡口莫名停驻。御舟方稳,帝王竟悄然离船,循着一缕浓香信步而去。那香气牵引着龙步,直抵刘家鲜鱼馆。
灶上那口黝黑铁锅正翻滚着浓稠酱汤,草鱼鲜嫩、锅饼筋道,两者相融,鲜香四溢。康熙皇帝何曾尝过这般民间烟火味?举箸品尝,龙颜顿展。于是御驾竟未归龙舟,反召来随行的意大利传教士利安国于此共飨。皇帝朗声称赞,外邦教士则笨拙地用筷子品尝着东方民味——那锅边饼浸满汤汁,草鱼鲜香与面饼的厚实浑然一体,在口中化开的是运河边最朴实的恩物。教士食罢,也惊异于这寻常小店中竟藏着如此味道奇珍。
自此以后,济宁草鱼抹锅饼的声名,如运河春潮般流遍南北。运河之上,往来官吏行旅,无论离京赴任还是上京述职,途径济宁必来此打尖。刘家鱼馆的炉火终日不熄,锅气蒸腾,醇厚的香气与鼎沸人声交织,小小店堂里竟盘桓着半个官道上的尘烟。
刘家世代守护的草鱼,便是南方人口中的鲫鱼。此鱼虽不甚大,却鲜嫩异常。鱼肉在滚烫浓汤里煨得酥软,锅饼则须厚实筋道,方能饱吸浓郁酱汁,鱼之鲜美与汤汁之醇厚在饼的怀抱中交缠升华。那木柄长勺在锅中慢搅,仿佛是承传了百年的光阴之手——刘家几代人悉心守护着这锅汤,这锅汤则滋养着刘家血脉绵延不断,浓稠汤汁里,浸透了数百年不绝的滋味与深情。
如今我坐在刘家老店里,草鱼抹锅饼的香气仍如往昔般缭绕鼻端。邻桌几位熟客正热切交谈,话语中依稀可辨当年漕工与官员相会于此的喧嚷。我夹起一块吸饱酱汁的锅饼,轻轻送入口中,齿舌间瞬间弥漫着鱼鲜的温柔、酱香的热烈,以及面饼被汤汁浸透后韧中带软的踏实——这何止是食物的馈赠?它分明是运河数百年奔流不息的深情结晶,是时间熬炼出的滋味魂魄。
当木勺再次搅动起那酱色浓汤,锅中翻滚的岂止是鱼鲜与面香?那分明是历史积淀的醇厚,是无数步履与目光曾在此停留的明证。
刘家鲜鱼馆的炉火始终未熄,草鱼抹锅饼的香气如运河活水般依旧日夜流淌不息——它既是渡口一隅的烟火生计,更是历史长河沉淀下来的味觉路标,在时间之流中,指引着后人寻味而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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