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的风就是冷，割得人的脸上生疼，偏偏又下起了雨。刘莉下班回到家里，裹着棉衣歇了一会，准备起来做饭，响起了敲门声。

刘莉开门，进来的是公婆两人。刘莉看看窗户外的风雨，说道：“爸、妈，天冷，雨下大了，你们怎么来了？”

公公很大声地哼了一声：“我让你妈早点来，她非要把鸡汤炖烂了带来，说赶着你下班，回到家里正好喝。我们没来晚吧？”说着，公公把手里拎着的一件棉衣放在餐桌上，又几下解开，露出一个大大的保温饭盒，里面肯定装的是鸡汤。

婆婆的脸冻得黑红，说道：“莉妮儿这几天吃啥都不是味，我还不得在家里好好炖炖？你快趁热乎喝，是咱家的老母鸡，鸡汤鲜着呢，还下了几根手擀面，不用吃馒头了。”

刘莉的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妈，不用你单给我做饭，你儿媳妇没那么娇贵。你还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正下着蛋呢，怪可惜的。”

婆婆答道：“看妮儿说的，我养了几十只老母鸡呢，就等着你怀孕、坐月子的时候吃呢。你可要放开吃，别这个那个的。”

公公坐在沙发上，说道：“昨儿磊子视频，看见你俩吃饭凑合，你妈心疼地掉泪，今天上午让我给磊子打电话，她还把磊子骂了一顿，嫌他没照顾好你。”

刘莉端起大大的饭盒，喝了一口，鸡汤还很热，也更香。她放下饭盒说道：“妈，磊子这段时间很忙，上班压力也大，你就别骂他了，每天早晨都是他起来做饭。”

婆婆拉过来一个破旧的拉杆箱，说道：“我给你们蒸了几锅菜包、冻了两包水饺，快拿出来放在冰箱里。还有两个刚杀的母鸡，我也分割好了。你和磊子忙是忙，吃饭可不能凑合。磊子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打他。”

公公从沙发上起身，说道：“你快喝汤，我把东西放冰箱里。”

看刘莉喝完，婆婆一把抓起饭盒，放回拉杆箱里：“不用刷了，回去我再刷。”

公公看着刘莉，说道：“妮来，我和你妈也不能天天来，你俩可要吃好，你怀着孩子呢，更要照顾好自己。你妈骂了磊子一顿，说让你下个月就给公司请假，在家好好休息。”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厚叠钞票放在桌子上：“咱家收的玉米卖了，这次就卖了这些钱，够交两个月的房贷，够交取暖费了。这几天，你妈天天催我快点把玉米卖了，急着给你们送钱过来。”

刘莉推着钞票说道：“爸、妈，我们不要钱了，家里花钱的地方也多着呢。”

婆婆的嗓门大了起来：“妮来，你怎么和自己的爸妈外道了？磊子给我说，咱家去年冬天装修房子的时候，上下左右的邻居家都通了暖气，咱家不通暖气也有十七八度呢。他说和你商量好了，反正家里没小孩，今年咱家就不交暖气费了。你爸一听就急了，找了收玉米的，把玉米卖了，就急着赶过来。你明天就把暖气费交上，还有三四天就送暖气了，咱家也要通暖气，你可不能顺着磊子。”

刘莉抹一把眼角，说道：“妈，我也用不着那么娇贵，暖气不暖气的都行，以前在家还不是就是用个电暖器。你把卖玉米的钱拿回去吧，我和磊子有钱。”

公公的嗓门更大：“磊子天天在外面跑，他不嫌冷，回到家里冷点也没啥，你可和他不一样。今年咱家的稻子收成也好，回家我把稻子也卖了。我和你妈还赶集，咱家的那个货摊也不断来钱，我和你妈平常又不花钱，钱还拿回去干啥，挣钱还不都是你和磊子的，还有我未出生的孙子呢。”

婆婆的眼光一闪：“老头子，看你说的，孙子、孙女咱都喜欢，只要是咱莉妮子给咱老王家生的孩子，我都欢天喜地的。”

公公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我可不重男轻女，生啥都是咱的孩子。老婆子，咱回去吧。今天要是不来一趟，你晚上都睡不踏实。你看，莉妮子不是好好的吗？”

婆婆转身去找自己的围巾，刘莉急忙拦着说：“爸、妈，你们肯定还没吃饭吧？你们就不要回去了，今晚在这里住一宿，啥都是现成的，明天一早再走，这外面的雨还没停。”

公公走到了门口，说道：“这点小雨算啥，我和你妈还是回去，开电动车一会就到家了。磊子回来了，你让他自己鼓捣吃的，你别累着。记住，赶快给公司打申请，赶快请产假。”

刘莉知道拦不住他们，就站起来说道：“爸，你把衣领竖起来，也能挡挡风。妈，你把围巾系紧点。你俩回家，就把家里的农活快点忙完，咱家送了暖气，你们就过来过冬，家里还是冷。”

公公婆婆下楼了，很快，楼下的电动车亮起了灯。婆婆还回头向楼上看看，挥了挥手。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夹杂着初冬的寒意，却丝毫透不进这间被暖意包裹的屋子。刘莉把钞票轻轻摊在掌心，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币边缘，那淡淡的玉米甜香仿佛顺着指尖钻进鼻腔，混合着鸡汤的余温，在心底酿成一股绵长的暖流。她的眼前闪起公婆冒雨赶路时冻得黑红的脸颊，想起拉杆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吃食，想起他们嗓门洪亮却满是疼惜的叮嘱，眼眶不由得又热了。这哪是普通的钞票，分明是公婆用汗水浇灌的收成，是藏在粗粝生活里的细腻牵挂。

刘莉想着明天就去交暖气费，用自己的工资交。公婆送来的钱先放在抽屉里，那泛着玉米甜香的钞票，是公婆对这个小家的沉甸甸的爱。她的脸上漾开了笑意，这个冬天，有了这份带着玉米甜香的牵挂，定然不会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