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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李继鲁 ‖ 赶 集

来源:本站    作者:李继鲁    时间:2025-12-02      分享到:


小时候,老家农村一般要逢集时买卖。农人赶集会换上平时不舍得穿的板正衣服,一讲究,给出门喝大茶似的。乡里乡亲的碰见熟人也不显寒酸。

卖者,一般头天收拾好物件,量少的都是捆绑在自行车后座驮着上集,常做点生意的配上柳条框,柳条框可适可模的卡在后座两侧,再在靠近车把手的大梁上做点配重,看是行家,骑车也稳当。物件多者,指麦子、玉米、瓜干、干草之类,就用运输装卸便利的地排车(又叫人力车)拉着,常言起大五更(jing)“121”的徒步去赶集。要买的,兜里揣上票子轻装上阵。后者,一般手里宽裕。兜里没个毛格子谁家无事无非的往集上跑?农人如是说。

老家向西约12华里的羊山是公社驻地,逢五、十成集。其地处金乡、嘉祥、巨野三县的交界处,区位优人聚多,市井规模相对较大。除菜市,布市,粮市,车(指自行车)市等,较一般集市的特别之处是有牲口市,可进行牛马骡的交易,乡亲往往说羊山是个大集。向东约6里路的大义一、六成集,仅仅是生活米面油蛋及锨铲镰刀等农具的小众交易,当时规模不及羊山的五分之一,被乡亲称夜猫子集,就是在天蒙蒙亮已是人头攒动,百姓吃早饭的光景,集就散了。那年月,去趟县城是最大的活动半径,所以,周边几个集市,也是我心目中的大地方了。

85年,我考上了中专,跳出了龙门。一家人喜不自禁,一边忙活着搭怼学费和盘缠,一边赶集给我置办出远门的行头。不能再穿自家缝制的衣裳,治派一身像样的成品。好歹是秋季开学,弄套单衣花钱少,对付着。记得母亲千挑万选,给买了条十六块九的水鸟牌裤子,七块五的上衣港衫(肩上有三条杠的短袖,当时很流行)和三块五一双的半跟布鞋。印象最深的是买港衫,本来上一集都看好了,摊贩少了八块不卖,母亲在分分毛毛的挑剔,不厌其烦的讲价。商贩还时不时地来上句嘲捧,不屑,不痛不痒恭维,弄得站在一旁的我也觉得尴尬,虚荣心促使恨不得快速搞定,磨叽没什么意思。心里一半嘟囔着母亲,一半怨气着商贩,翻来正去地看了半天,还是挂回那越看越显眼的架子上。母亲欲言又止,伸出的手又收回,说再转转,说不定还有更如适的。扫兴的我,赌气了,干脆在布市街头等着。母亲又转悠了半天,从人群中挤回来,手里拿着那件港衫……说,商贩越是看你相中,价格越是降不下来,省五毛是五毛,搭点功夫不要紧。

临近开学,越置办感觉东西越缺,自然越置办钱的缺口越大。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像样一点,再配个皮箱吧。不知母亲哪里来的底气?其实是硬壳箱子外面包裹一层大方格布,人造革提手,很阔气。尺寸大小不同,约在35到40元一个的价钱。又要筹钱,咋办?父母横下心来,把秋收的玉米全部卖了。

八月下旬的一天,天刚亮,也就是五点左右的光景。我随父母,三人拉着整个秋季的收成,赶大义。那是一家人忙活一个秋季,辛辛苦苦收的口粮。为了个箱子去换钱。急促的脚步时而缓慢,七、八百斤的人力车,在乡间的土路上颠簸着,也颠簸着我的思绪。好不容易,收点庄稼,卖出去,才能换点钱。不像人家城里人,有了工作,班一上,见月钱来了。卖粮买箱,我感到很羞辱。这哪是拉的粮食,这分明是父母流着血汗,背着我在上高山,让我阔阔气气地看看外面的世界。

大义是个小集,价格自然稍低,上的粮食也不多。几个贩子溜来逛去,不时抓上一把,挑拣个别籽粒用牙咬咬干湿,要么看见点玉米须说着狼康除杂,要么说行钱(交易过磅费用)不贪等,找着理由压价。父母在前面讲价,我就手里抓着脚蹬着屁股下墩着,不由地数来查去,当好粮橛子(看好粮袋子)。大半晌午了,眼看集市人员越发稀少,又渴又饿的我就央求母亲,干脆卖了吧,三厘五厘的,不然,连问都没问的,卖不上还要拉回去,多沮丧。就这样没落地耗着。直到临末会,粮贩也是为了配车,最后通牒似的,说咋样称称吧。看样他们着实也不想放弃这么好的粮食。说了听似暖心的话,为孩子筹集学费也不易,不赚钱了,给你们捎着。收摊的生意行钱免了,一斤七分五厘成交。

那是我印记最深的一次赶集,卖粮真难!

四十年过去了,每每自驾从省城返回家乡,路过大义,总是不由得朝集市方向瞅瞅望望,老想把那些粮赎回来……